第379章 第三十二章(1 / 2)

2011年三月初,天邊下著小雨,空氣陰冷。

林謾語手上的五個項目都立項了,跟SBS比進度稍慢的有線台也進行到選演員的環節。這個環節讓她見到不少...老朋友。

有些事大概真的是命運,或者說同一個人審美都差不多。TVN不知為何沒給林謾語找來她想要的導演,JTBC幫她找到金元錫合作,金導跟上一局遊戲合作時一樣,想要試試跟愛豆合作。

同金元錫一起選演員的林謾語見到了任時皖,不是見到真人而是資料。任時皖作為眾多備選中的一個,被夾在一堆演員資料裡送到作家麵前,作家翻過一份又一份的資料,在翻到任時皖時,停下了。

已經看過一遍資料在等作家決定的導演湊過去看,看到名字招手讓助理放試鏡的視頻。視頻放出來,導演覺得長的還行,問作家什麼想法,要不要見一見人。

這要是以前,林謾語會說算了,但現在麼,“你怎麼想?”看向導演。

導演更傾向於名氣更大的愛豆,“他粉絲不多吧,支撐不了話題度。”說著話把另一份資料遞給你作家,“比起出道沒多久的男團,這種如日中天的更適合,更有名的愛豆話題度更高。”

接過資料的林謾語翻開看了一眼,“樸有天?”

“我跟他合作過,再合作會更順手。”導演跟作家講,樸有天的名字在日本很好賣,之前他們合作‘成均館’項目就出口了,已經拆分的東神在日本人氣依舊是爆炸款。

目前已經是懂行作家的林謾語有些遲疑,“他在地麵台出道會跑來有線台?”

“他又不是個演員,愛豆沒資格挑項目,有製作組願意找,對他們來說就是多一個機會。”導演表示作家還是不夠懂行,不過,“你要是覺得不合適也無所謂,他演高中生還是差點意思。”金元錫看她好像不喜歡,就把話圓回來了。

倒也不是不喜歡的林謾語也沒想太多,在資料裡翻了翻,把當初‘魔法師’的兩個男主角都挑出來,放在導演麵前。按照導演的說法,她好像是毀了這兩位的一個機會,如今算是還給人家。

“人我就不見了,你多看看吧,你定幾個人把試鏡資料給我。”林謾語表示之後就由導演定,“都不滿意,你再選也行。”

有些意外作家‘放權’的導演,含笑點頭說好,會放權的作家總比什麼抓在手裡的作家好合作。

兩邊碰了個頭,有線台的人約在上午,地麵台的人約在下午。上午剛見過‘老朋友’照片的林謾語,下午見到了老朋友真人。

之前答應作家不會用曹成右的MBC製作人,把曹成右帶來了。他們來之前林謾語就已經知道了,都知道了,見麵就沒什麼太特彆的地方,無非就是正常的工作見麵。

工作見麵麼,大家都很客套。規規矩矩的聊工作,聊完也就聊完了。除了男演員在離開前試探的問了一句,如果劇本有問題不知道方不方便跟作家溝通之外,就真的沒什麼特彆的了。

作家很客氣的給了對方一個郵箱,表示要是有什麼劇本問題可以發郵件給她,她最近要敢劇本,不太有時間接電話。作家都那麼說了,男演員也不好強求,也就拿著寫了郵箱的便利簽跟作家告彆。

兩個小時後,林謾語見到了趙寅城,對方是跟著KBS的人來的。雙方再度見麵,大家都很客氣,大家都裝陌生人,大家都隻是因為工作見麵的工作搭檔。

不知道前情的KBS製作人沒什麼想法,非得說有什麼,也就是作家對於自己的出道作品有趙寅城參與居然不激動,還蠻特彆。但作家可能在跟他們見麵之前就激動過了也說不好,反正沒什麼值得太在意的東西。

自認對前情還算了解的金仙玉,禮貌的把人送走後躥到老板麵前,眼睛閃亮亮的盯著她,左眼‘八’右眼‘卦’,指著老板能給她解惑。這才多久,之前還那麼抗拒的‘前男友’今天就無感了?一定有故事!

林謾語沒有要給八卦小姐講故事的意思,她讓助理留下看家,說自己有事要出去。

“什麼事?”

“你不用跟的事。”

不用助理跟的老板去做的是跟助理有關的事,她去見孔枝泳或者說,她去看電影。

本來她把前輩的電話都拉黑了,雙方應該聯係不到才是,可她拉黑了作家前輩忘記把男演員拉黑了。男演員打電話給她,說是片子的粗剪出來了,有個內部的小試映會,問她方不方便去。

電話裡林謾語說的是我考慮看看,掛了電話她考慮了很長時間,做不了決定,乾脆順其自然。要是有時間就去,時間來不急就是命運之神不讓她去。

試映會在下午一點,現在已經快五點了。十二點半的時候,林謾語給孔侑發了短信,說自己過不去了,有事要忙。孔侑給她回了個短信,說試映會時間還挺長,一部電影快兩個小時呢,勸她就當是來看場電影,看後半場也行啊。

三點多,還要跟KBS的人見麵的林謾語想著兩個小時的電影怎麼也放完了,再次給孔侑發信息,用去不去都看不到電影的理由婉拒。孔侑秒回,電影還沒開始呢,她過來一定來得急。

【你們該不會等著我才放吧?——林謾語】

【那你來嗎?——孔侑】

一大群人等著,從一點等到了五點,林謾語就還是去了。下班的點,路上堵車,她要去的又是忠武路,市中心,那邊更堵。堵的她到的時候都要六點了,在辦公樓下給孔侑打電話,想說要不還是算了,孔侑聽到她在樓下,直接就說我下來接你。

見了麵,孔侑坦誠,電影早就放完,該走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原本是約了聚餐,但大家想見她一麵,確實有人在等,但沒有那麼誇張,幾十號人在等她一個。

“上麵就老師,導演,製作人,幾個人在。”孔侑衝她討好的笑笑,為自己把小姑娘騙來有些抱歉,也怕小朋友轉身就走,“我們就是想讓你也看看電影,想聽聽你的想法。”

上當受騙的林謾語麵對騙子的坦白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深呼吸吐出一口濁氣,來都來了,“上樓吧。”

內部試映放在了導演的工作室,裡麵等著的人是沒有幾十號人那麼多,但十來號人還是有的。

跟著孔侑上樓的林謾語一進門就被十來號人的視線盯上,看的她有點後悔,孔侑搶先一步站在她身前幫她擋去了那些視線,給眾人使眼色,讓大家收斂點,好不容易把人騙過來,彆給嚇跑了。

收到眼色的眾人紛紛裝沒事發生,在孔侑引著林謾語坐在小放映室的最中間時,看林謾語要拒絕核心位置,不少人張口想勸,都忍住沒開口。就看孔侑跟小姑娘講,大家都看過了,這邊都是對作品非常熟悉的人,她是唯一的外部觀眾,自然要坐在最佳觀賞位。

唯一的外部觀眾能感受到在坐的每個人都在偷瞄她,更能感受到身邊的大個子演員隨時怕她會跑的心態,吐槽欲滿格,特彆想講,她又不是當事人。當事人還在家裡點外賣呢,乾嘛這麼慎重的對待她,她就是個路人甲而已。

路人甲被很慎重的對待,導演去給她倒咖啡,製作人問她想不想喝茶。有個自我介紹是孔侑經紀公司老板的大叔最有意思,他給林謾語遞煙,被孔侑一巴掌拍開,讓他閃開點,人家妹子不抽煙。

總覺得這場麵過於古怪的林謾語看了眼除了打招呼之外一直沒說話的孔枝泳,懷疑對方是不是讓大家誤會,她是金仙玉?要不然怎麼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可孔侑知道她是誰啊?

古怪的場麵結束於電影開始放,林謾語很久以前就看過這部電影,作品‘當年’很轟動,上時事新聞的轟動。‘國內’沒上,原因林謾語不知道,她就知道沒上,她當初看的還是字幕組版本,算盜版了。

那是很多年前了,年份久遠的林謾語已經記不清當初她是以什麼心情看這部作品的了。如今再看一遍,她也想不起來有哪些情節是成片裡有的,有哪些是成片中刪減的。粗剪版,成片肯定會修剪,粗剪版,看的她鬱悶。

這種題材,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會讓人鬱悶。

唯一的觀眾觀影時,邊上時不時會有人解說,不是想破壞她的觀影體驗,而是解釋有些情節跟現實不一樣是為了成片效果優化的,是藝術加工不是故意不按照現實拍。

林謾語不知道什麼現實不現實的,她知道這部作品也僅僅是看過電影。或許多年前,她看電影後搜過所謂的現實事件如何,多年後的今天也記不清了。但陪同她觀影的人很明顯是記憶清晰的,清晰到說著一些林謾語並不想聽,卻也無法說我不想聽的話。

因為那些人在說,惡人依舊存在,惡人甚至比電影裡的惡角更惡,而他們隻能那麼拍,隻能‘美化’了拍。

因為,創作者們,無能為力。

電影放完了,唯一的觀眾也聽了一堆創作者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現實比作品更惡心的話。那些話讓她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在電影放完後,大家等待的所謂評價,她能給什麼評價?

評價電影好不好?她又不是影評人,何況這種題材的電影,如何用電影本身去評價藝術性?

評價自己的觀影感受?且不說她真的不是當事人,哪怕她是,這種觀影感受有什麼可說的?

林謾語能對電影給出的觀影感受是一口淤血堵在胸口,咽不下,腥的很;吐不出,血氣太濃。鬱結於心,不想講話。

觀眾板著臉,創作者們眼神亂飛,孔侑先開口,說著天太晚,要不我們先吃飯的話,眾人紛紛響應,點外賣吧。

“你有沒有想吃的?”孔侑哄著麵無表情的小姑娘,“吃點甜的?蛋糕?”

小姑娘啥都不想吃,氣都氣飽了,“喝酒吧,有酒嗎?”

“有!”導演迅速站起來,“我去給你拿!”

文藝工作者的工作室大概是不缺酒的,也可能是導演本身嗜酒,更可能是試映會買了很多酒,總之導演和他的助理搬了一堆酒過來。紅的、白的,啤酒、香檳,啥都有。一排排酒精堆在她麵前,任君挑選。

在大家或隱晦或直白的視線下,林謾語拿了罐啤酒,在她邊上的孔侑順勢接過去幫她開了罐子再遞給她,隨後就每個人都開始分酒。隨後座位也改變,林謾語的最佳觀影位,一張長條沙發上終於不是隻有她和孔侑,多了個孔枝泳。

左右兩邊都喝著燒酒,獨自握著啤酒罐的林謾語認為她得先了解一下,“你們為什麼想要我來?”

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麵,同樣是喝燒酒的導演在她的左右兩邊都不說話的情況下,含糊的開口,“我們想讓你幫個忙。”

“讓我帶金仙玉來看電影?”林謾語拒絕,“我不乾。”

導演被噎住,吸溜著酒不說話了。邊上的製作人乾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不是非要讓金小姐來看電影,是彆的忙。”

林謾語左看孔枝泳,對方垂頭不語,右看孔侑,這位表情有點古怪,像是抱歉又像是彆的什麼,講不清楚,調轉視線望向製作人,“什麼忙?”

這個忙稍微有點複雜,片子拍出來了麼,就要上啊。他們的片子跟其他的片子不太一樣,除了創作本身,跟創作相關的當事人也很重要。當事人們知道作品被改編上影院了,有人鼓掌叫好,有人非常抵觸。

抵觸是因為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再被撕開,但這一波跟製作方的矛盾同林謾語無關,有關的是叫好的那一波。這一波苦主裡有人想要上訴,借著影視作品的影響力上訴。為了錢還是為了公平不談,反正上訴對電影沒壞處,反倒是個宣傳點,操作好了有大用。

製作人已經在對接上訴的那一撥人,這其中有那麼一小撮想要渾水摸魚的,就是隻圖錢。金仙玉的爸媽就是隻圖錢的代表,他們借著死去的女兒已經收獲了很多錢,並且想要收獲更多的錢。

問題來了,他們當初去學校鬨,學校賠的那筆錢不是白賠償的,金家父母是簽了諒解書的。

林謾語不是很明白,“簽了諒解書怎麼了?”

“他們是拿了錢簽諒解書,相當於庭下和解,沒有再上訴的資格也不能那麼做。”終於說話的孔枝泳給她科普法律,“法院不會受理是一回事,對方律師還會反告敲詐。”

花了三秒消化這個知識點的林謾語猜測製作人的憂慮,“你們擔心,金家父母要是混入上訴的人裡,律師會借著敲詐的案子推翻輿論?”

“輿論我們好解決。”製作人表示,炒話題這種事,不管是往壞了炒還是往好了炒,對電影都有好處。項目本身有絕對的政治正確,他們不擔心作惡方弄什麼翻轉的輿論。

這個解釋把林謾語弄糊塗了,“那你們擔心什麼?”

“我們擔心有一個敲詐,彆的苦主都會被反訴敲詐。案件要一個個過,這麼拖下去,拖過了公訴時效。”導演抿了口酒,歎息著,“過了公訴時效,誰都告不了,惡人逍遙法外,我們這部作品就真的隻是一部電影了。”

胸口的淤血化為血霧透過血管傳遍全身,林謾語都傻了,“金家那對夫妻不知道?不知道他們不能上訴?”

“那對蠢...”激動的導演被製作人按下,心態更平和的製作人用詞也很平和,“他們更想要錢,我們不太確定,他們到底是自己想要上訴要一筆錢,還是被誰鼓動著那麼做。”

孔枝泳說的更直白些,“那對夫妻打官司拿不到錢,卻能拿著彆人的錢去打官司。他們隻要做個姿態,錢就到手了,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搞定。”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的下著,窗外是哈口氣能有薄霧的冷,屋內暖氣很足,足的林謾語齒冷。

“需要我做什麼?”

製作人直起腰,“你能說服那位金小姐去勸告她爸媽嗎?”

林謾語一愣,“她去勸告她爸媽?”

無聲歎息的孔侑早就想說這件事不靠譜,“我們也知道難度很大,但現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我們不能強製對她的父母做什麼。”

“我們頂多談錢。”孔枝泳也認為這件事沒什麼可能性,“我們這邊出錢,喂飽她爸媽。但他們漫天要價我們不可能全給,就看梨花...金仙玉能不能跟她的爸媽談一個合適的價格。”

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要幫的是這麼個忙的林謾語望著這一圈人說不出話來,她沒辦法拒絕這種忙,總不能讓惡人逍遙法外。可讓她答應,答應了,就真的有用嗎?

“要是那對夫妻不願意.....”

這就是孔侑抱歉的點了,即是對她抱歉,也是對那個沒出現的姑娘抱歉,“隻要讓金仙玉跟他的爸媽在聊天過程中把對方提前給錢這一段錄下來。”

“錄音、錄像隨便哪一種,有證據在,他們兩不管說什麼都沒有法律效益了。”孔枝泳舉杯衝著傻眼的孩子,“大人的世界,很惡心是不是?”她根本不想把金梨花牽扯進來,但項目走到了這一步,不是她想不想的問題了。

無法說這種方法惡心,可那確實也不是什麼正道的方法,心緒翻湧的林謾語皺起臉,“我......”

“不著急。”製作人怕她拒絕,林謾語是最後的可能性,她要是拒絕了就全完了,連聲說,“我們不急的,項目什麼時候上還沒定呢,你慢慢考慮。”

“對對對不著急。”導演也怕她拒絕,想要岔開話題,“點東西吃吧,不是都餓了麼,你們想吃什麼?”

眾人七嘴八舌的就點起單來,林謾語卻沒辦法加入點單的氛圍裡,以一句我去個洗手間遁走。導演給助理使了個眼色,對方隨後跟上去,唯一的生人一走,之前還和樂的點單氣氛就沉下來。

孔枝泳先發飆,“我一開始就反對這麼做,那孩子花了多少力氣走到今天,父母再不對也是父母,你們讓她怎麼回頭?”

“前輩!”製作人高聲叫了一句,想要把她的聲音壓下去,掃了眼林謾語出去的方向,回頭壓低聲音讓作家小點聲,“我們誰都不想,你問問這一圈人誰想那麼乾?沒辦法了,那您說,怎麼辦?”

導演還憋屈呢,“這不止是我的作品,電影現在已經拍完了,我等上映就好。苦主活著什麼樣跟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就是拍個電影。可大家現在不是不想隻拍個電影嗎?這也是您的作品,您考慮那個孩子的想法,其他人就用考慮嗎?”

一句話出口被連堵兩句的作家一口悶了酒,藝人經紀人兼社長看氣氛不對,出聲讓大家都冷靜冷靜。

“我去跟她聊聊吧,行不行的,總得先試試。”孔侑起身,一聲長歎,他都不知道還能跟林謾語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