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孔侑偏頭示意她看那副掛畫，“你覺得畫這幅畫的人，會想要自己的畫被掛在餐廳嗎？”
林謾語沒聽懂，“賣都賣了，買家想掛哪掛哪啊。而且這種畫是練筆之作吧...”盯著畫看了一會兒，“說錯了，複刻版，有底稿上機器一天出一萬幅都沒問題。”
一下被帶偏話題的孔侑笑了，“你還懂畫？”
“廢話，我們家老爺子是....”林謾語頓住，改口懟回去，“懂畫不是很正常。”
沒太在意她停頓的孔侑滅了煙把話題繞回來，“你玩過積木嗎？拚圖？對你來說寫劇本是不是一種遊戲，寫完了，拚圖拚好了，積木也搭好了，就隨便人家拆？”
“準確的說是積木在我手上誰都不能碰，我本子沒寫好誰都沒資格跟我說，我的故事要怎麼發展。可我寫完了，積木搭好了，拚圖也拚好了，本子賣出去了，積木送人了，拚圖也已經交給買家。”林謾語讓他自己想，“銀貨兩訖，我都賣了，貨主不是我，那買家想乾嘛乾嘛啊。”
迷霧驟然散開，散的乾乾淨淨，孔侑朗聲大笑，笑的林謾語一臉迷茫，“不對嗎？”
搖頭擺手大笑不止的孔侑連聲說對，太對了，對到他一次性搞清楚了所有事。包括什麼我喜歡一個人的時效很短，什麼追著追著就不喜歡了，什麼得到了就沒興趣，追我的人我都沒興趣，以及我的劇本隨便改。
全懂了。
孔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望著他笑的林謾語懷疑他發病了，什麼事笑成這樣？有什麼可笑的？
兩個人的包間有人笑瘋了，有人當他發瘋。還不等林謾語讓瘋子趕緊吃藥，門被敲響了，四個人在外麵。一位飯店老板帶著服務生來上酒菜；另外兩位是溝通了為什麼彼此都認識林謾語後察覺事情不對，過來詢問作家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的演員。
服務生上菜，老板開酒滿桌敬一杯，桌上的菜品擺齊，老板看他們有事聊帶著服務生先走。
本來包間裡的兩位客人是對坐，新來了兩位客人，孔侑就挪到了林謾語身邊，對麵坐著來詢問作家哪裡出了問題的演員們。
林謾語試圖求助孔侑，用眼神散發‘SOS’光波，指著對方能再救她一波，可惜孔侑端著酒杯當自己不存在，她就隻能自力更生。
端著酒杯吸溜著小酒的孔侑在看戲，看小姑娘編瞎話。什麼一次投了五個本子，被五家電視台看中，一家都舍不得放棄結果就變成了現在場麵，又不敢跟各家電視台說之類的瞎話。
作為局外人，孔侑敢肯定不管是曹成右還是廉晶雅都沒信小朋友的那番話，不過是雙方不熟，就算有疑問也不好追根究底。何況還要合作，作家都那麼說了，他們糾纏也沒必要。
重點是作家說了關鍵信息，劇本已經完結，所以不會出現拍到一半沒本子要臨時趕工的情況。作家本子都完結了，那作家跟幾個電視台簽約都跟演員沒關係了，作家高興就行。
廉晶雅在發揮大姐姐優勢跟作家套近乎，曹成右話不多，但都是在挑氣氛。孔侑沒辦法判斷這人是不是真的要追這個小朋友，但好感應該是有的，隻不過是男女的好感還是演員對要合作的作家的好感就不好說了。
即將合作的演員們想要跟作家一起吃飯，不樂意的作家偷摸在桌子下麵用膝蓋去撞隱形人。拿著個小酒杯吸溜了半天也沒喝多少酒，杯子裡的酒液隻下去了三分之二，就收到了小姑娘的再度求助，放下酒杯開啟救場模式。
“我們還有點事要聊。”孔侑笑看廉晶雅，這位是大前輩，“要不......”
廉晶雅秒懂，拿著酒瓶給作家倒了杯酒，“那我們有空再約。”
四杯燒酒隔空碰杯，有空再約的客人們出去了，孔侑對林謾語喝茶漱口抱怨燒酒好難喝的小孩子行為一點都不意外。這家夥壓根沒開竅，想想她的年紀也很正常。
大學剛畢業，一直活在象牙塔裡，家庭情況看起來也很不錯，從小被寵愛的姑娘，剛出社會能懂什麼。情史倒是挺豐富的，可那不叫談戀愛，那叫過家家。
她那哪叫喜歡什麼男人，還追求什麼得不到的人呢。
小孩子哪有心，小孩子隻有我沒有，所以我想要。
想要一顆糖，想要一個玩具，想要一個看起來有挑戰度，得到了就擁有戰利品的過家家遊戲。
戰利品麼，擺在展示架上的，展示架就是她的作品集。每一位前任就是一部作品，每一部作品同每一任男朋友一樣，都是已經擁有過，已經玩過了，就不再有興趣再度把玩的過時玩具。
他們認識的時間是不長，但就這點了解，孔侑也敢肯定，林謾語在感情問題上沒跟他撒過一句謊。因為她不覺得那有問題，她不認為自己的感情觀有任何問題。她隻是忠於自己的感覺，感覺沒了，她也沒辦法啊。
那就是個孩子，未成年的那種孩子，嬰幼兒。
在小孩子對某個人還有興趣的時候，在小孩子的作品還在創作的時候，在玩具是自己最鐘愛的那個時，小孩子是很專注的。就像林謾語說的，她的劇本還在寫，那誰都不能碰，喜歡的人就是喜歡的人，隻要她喜歡不管對方怎麼樣，她都熱切的愛著那個人。
小孩子不就這樣麼，抓住一個玩具就不會放手，抓的死死的，誰都不能搶。搞不好還認為那個玩具就是這輩子最喜歡的玩具。
可玩過了，玩膩了，不好玩了，說丟開也就丟開了。
“喝點湯。”孔侑指著海鮮鍋讓她用那個換味道，“我教你一招怎麼樣？”
“什麼招？”林謾語拿碗勺湯。
“你不可能等到五個項目都立項要開機發布會了，你再裝傻說什麼，你舍不得的話。”孔侑把自己的碗也遞過去，讓她勺湯，“你會被聯合抵製，除非五個項目都爆了，隻要有一部的成績不如人意，所有電視台都會抵製你，你耍了他們。”
“圈內不缺作家，三大台哪一家都不缺作家，有線台就算想妥協如果圈內一致封殺你，他們也不會為了你犯眾怒。電視台的人要麵子的，隻要沒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你這麼搞，一定會被聯合抵製。”
林謾語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把自己的湯碗放到他麵前，讓他小心燙，隨口說，“我就是想耍他們啊。”至於什麼電視台抵製，抵製抵製唄，她還不樂意拍呢，她又不缺錢。大不了等中韓合拍的機會，她把劇本賣回國內，這世上又不是隻有韓國需要作家。
要是二十分鐘前聽到這話，孔侑會當她腦子壞了，可現在聽到這話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你耍他們沒必要把自己也拽下水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有什麼好玩的。幕後BOSS知道吧，在背後暗戳戳的使手段，台前還能當個好人呢，那才是耍人的最高境界啊。”
一個聖父說幕後BOSS才是最高境界？林謾語驚奇的很，“幕後BOSS應該怎麼做？”
幕後BOSS教她，“你等我簽約...對了，成右簽約了對吧？”看她點頭，“那你就先跟MBC的製作人說，說你剛才編給成右他們聽的故事，你一時貪婪，所以失足乾了蠢事。”
“你才失足....”
“當不當幕後BOSS了？”
“....你繼續。”
繼續呢就是跟MBC的人講，我已經知道錯了，我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無法負荷繁重的工作量。
“態度要端正，支票要先給，要做足你已經準備好賠違約金的姿態。”孔侑端著碗吹著湯喝了一口，眯起眼感受鮮甜的汁液讓小朋友也試試。
小朋友聽的正專心呢，讓他繼續講故事。
孔侑就樂，“現在想聽啦？”
“說嘛~”林謾語去拽他的衣角，捏著角角晃，眼巴巴的瞅他，可萌了呢~
笑容明顯變大的孔侑很受用，樂嗬嗬的繼續，“你得讓製作人誤會項目已經黃了，沒可能了，除非你拋棄其他四家專心MBC的項目。我是不知道MBC的進度到哪了，但你給的違約金頂多能平掉成右的違約金，他的身價不低，你也就是個新人作家簽約金不會太高。除了成右的違約金，其他都是虧損。”
“如果你五家都不乾，那MBC的製作人沒什麼想法，可隻要你繼續在一家乾下去，那項目虧損的鍋就得那個製作人背，台裡一個通告處分是少不了的。你乾什麼要一個人對五家電視台，用自己的名聲和前途就為了出口氣，那多劃不來。”
“完全可以讓他們五家內部爭鬥麼，不過有線台應該沒機會，也就三大台搶。三大台不管哪一家的製作人，為了把你拉上自己的戰車，都會跟你說不要管其他家死不死，我們隻要自己能活就行。”
湯碗很小，巴掌大，三兩口就喝完了。喝完湯的孔侑把碗往前一送，被大佬的計劃吸引的小朋友狗腿的接過再給大佬添上，讓大佬繼續他的計劃。
孔侑是真樂了，有一種養了一個寵物教她怎麼玩玩具的樂趣，“你年紀還小，年輕人貪心不足想以蛇吞象不算什麼缺點，年輕就氣盛，就算是也是微不足道的缺點。你有才華，五家電視台都願意簽約就是你才華的證明，也是你的底氣，更是你談判的籌碼。”
“你隻要把姿態做足，展示自己知錯能改，剩下的就等著他們搶你。不要介入他們的戰爭，你隻要左右為難就行，要是能發揮演技哭一場也可以，女孩子麼，發揮一下性彆優勢。等他們打的頭破血流，你再站出來，告訴他們你嘔心瀝血寫完了所有劇本。”
“到時候....”孔侑點了下小朋友的鼻尖，笑看眼睛放光的小朋友，“你怎麼會是耍人的壞孩子呢，你是個英雄呢，想不想當英雄？”
小英雄默默的伸出兩隻爪子搭在大佬的大腿上，仰望大神。孔侑眼神閃了閃，肌肉微顫，沒動，等著她開口。
“大佬，收徒嗎，您看我怎麼樣~”
大佬大笑出聲，差點把包間笑成山洞，都快出回音了。
大佬收了個小徒弟的一個小時，召集兄弟們組了個三人局，問兩個傻子。
“說說吧，幾歲了還搶姑娘，幼不幼稚，幼兒園嗎？”
孔枝泳工作室樓下的咖啡廳包間裡，孔侑獨自坐在高腳椅上，抱臂看著雙人沙發分坐左右兩邊中間空擋大的還能再坐一個位置的幼兒園小朋友們。
幼兒園是不至於，怎麼也有個初中學曆的‘少年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組團看大哥，裝聽不懂。
孔侑給他們兩氣笑了，也是真的覺得事情很搞笑，“你們兩搶姑娘就夠蠢的了，還雙雙被甩，這事我能笑一年。”
“你被甩了？”薑東元坐姿一邊，腿一下就翹起來了，側身開嘲諷，“瞞著我就當沒人知道了？”手往孔侑那一指，“丟不丟臉。”
趙寅城一個白眼翻出來，“誰瞞著你了，你不想說我故意拆穿才更尷尬好不好。”他怎麼跟薑東元說，說什麼？說什麼都不對。
‘啪！’一掌拍出來的孔侑讓兩個初中生集中，“都是被甩的人，大哥就不要笑二哥了。”
大哥、二哥組團懟他，有你什麼事。孔侑一邊一巴掌，沒事兩個人不一起出現，還真為個姑娘老死不相往來啊，說出去能讓人笑掉大牙！
三兄弟你一掌，我一腳，推搡打鬨，鬨過也就過了。怎麼可能真為一個姑娘鬨的老死不相往來呢，不現實麼。
而小徒弟正在樓上跟作家前輩講，自家師傅多傳奇。給孔枝泳逗的一直笑，最值得笑的就是林謾語把孔侑當聖父，說自己太年輕根本不懂世道險惡，差點被聖父光環給騙了。
這給孔枝泳逗的，孔侑怎麼都不可能是個聖父啊。那位剛出道的時候脾氣無敵壞，誰會把他當聖父啊。
“他拍了《熔爐》啊，那片子不是他一手搭起來的嗎？”林謾語認為光一部《熔爐》把孔侑放在神壇上沒問題，現在也就是項目還沒上，上了就直接封神。孔侑就是一片封神的啊，說一句聖父不過分。
“他說項目是他一手搭建的？”孔枝泳懷疑，看她搖頭說自己猜的，笑了，“最初搭項目的是他，但要是說項目是他一個人的功勞那就太自大了。哪怕就是他一個人的功勞，說到底那就是一部作品而已。如果他演了部作品就成了聖父，那我這個寫本子的不就是聖母瑪利亞？”
林謾語想了想，“也是啊，就是部作品而已。”
“你有沒有興趣寫點紀實題材？”孔枝泳掃了一圈桌上推成山的劇本，“你的筆力完全能寫出很好的本子。”
大力搖頭全身心拒絕的林謾語才不想寫什麼紀實題材，“從新聞上看到世界很糟心是一回事，去現實中探究糟心的世界就是另一回事了。我得多想不開才要自尋煩惱，寫點小言大家都甜一甜，吃點糖多開心~”
“你才自尋煩惱呢。”想不開的前輩笑罵她一句，說完又笑了，“也是，你還小呢，你這個年紀比起苦當然更喜歡吃糖。”
“我年紀怎麼了？”林謾語腦袋一昂，“就是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也更喜歡吃糖！”
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喜歡吃什麼未可知，但成熟的大人再怎麼都不可能在發現自己疑似‘穿越’之時，爸媽都不見了，不想著爸媽而是苦惱垃圾分類太煩了。
小孩子才隻看眼前，隻為今天的煩惱憂愁。
因為，明天還沒來呢。
這才是真正的及時行樂。
金仙玉叫什麼及時行樂，那叫破罐破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