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第十九章(1 / 2)

薑雲思為什麼那麼喜歡趙雅荷?因為孤獨。

孤獨一詞已經要爛大街了,但薑雲思不懂這個詞,她也無法詳細描述什麼是孤獨。她知道的是,趙雅荷是唯一會等待她睡醒的人,唯一,僅此一人。

不明白什麼叫孤獨的薑雲思首次感受到趙雅荷是不一樣的,就是因為她不明白的那個東西。

那是一個午後,彼時河證宇還是男朋友,彼時趙雅荷剛剛到薑雲思身邊。彼時小姑娘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很有限,還很怕生,她還是懵懂。

那天薑雲思在客廳看電視,看著看著困了,就倒在沙發上睡著了。窗簾沒拉,光線刺眼,薑雲思得把腦袋埋在沙發的縫隙裡擋太陽。睡著的時候嫌棄的刺眼陽光不知何時變成了夕陽,迷糊睜開眼的薑雲思一下懵住了,是睡懵的,也是被她不明白的那個叫孤獨的東西襲擊了。

孤獨是什麼?是午後陽光正好,曬的人昏昏欲睡,往沙發上一倒心滿意足的睡過去,再醒來,光沒了。

夕陽西下,光線隱約還有些,太陽還未完全落下,隱隱綽綽的光從窗邊一點點逃走,不論誰伸手都抓不住光逃跑的速度。屋內沒有開燈,薑雲思呆呆的看著窗外逐漸變暗的天空,屋內靜的讓孤身一人的呼吸聲格外的清晰。

一呼一吸之間,莫名的恐懼襲來,薑雲思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她就是很害怕,如同在病房裡,隻有她一個人的病房裡,窗外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她好怕。

薑雲思一動不動的躺在沙發上,她不敢動,不知道原因就是不敢,不敢打破這片安靜,又祈求隨便什麼人都好,來拯救她不明原因的恐懼。

燈光驟然大亮,亮的薑雲思反射性抬手遮住過於刺眼的燈光。等她手放下,光下就站著趙雅荷。

那個姐姐在衝她笑,衝她走來,走到她身邊,蹲在她麵前,幫她順了順睡亂了的發絲,柔聲開口。

“我猜你差不多要醒了,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我燉了......”

此事已過去了兩年,兩年後再提起這件事的薑雲思還能清晰的記得,趙雅荷身前圍裙上小碎花的圖案。她記得她眼尾的笑紋,記得她在燈下的樣子,記得她說,我猜你差不多要醒了。

趙雅荷是不一樣的,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等她醒來的人,沒有人等她醒來,又有很多人等她醒來。

曾幾何時,薑雲思很怕睡著,不止是因為睡著了可能就醒不來了。更多是因為,她問醫生或者護士,媽媽來了嗎,爸爸來了嗎,誰誰誰來了麼的那些問題,通常得到的回答都是,他們在你睡著的時候來過了,來過了又走了。

很多人期盼她醒來,尤其是一大早,每一個護士姐姐都會先來看她,確定她醒過來了。每個人對她能醒過來都很開心,但薑雲思偶爾沒辦法那麼開心,她很偶爾很偶爾,極其偶爾會想,要是醒不過來好像也......

隻有趙雅荷不一樣,隻有姐姐會像她天生就應該醒來一樣,等待她的蘇醒,一個午後淺眠的蘇醒。

趙雅荷是不一樣的,趙雅荷對薑雲思來說是不一樣的。

“聽起來像是你把她當母親?”

“不是,媽媽會離開我,她不會。”

“為什麼?”

“我給姐姐發工資呢~”

夜晚的海邊沒有太陽,夜晚的海邊連個燈都沒有,月光是朦朧的,朦朧到沙灘上的男女互相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黑暗會讓人畏縮,但身邊有人,夜色就很適合深聊。

曹成右問出‘你知道我對你興趣’時,得到的回答是反問句,有興趣指的是什麼?小姑娘不明白。

問問題的前輩朗聲大笑,他猜測過很多種薑雲思可能會有的回答。比如裝傻,我不知道啊,你在說什麼之類的;比如直接承認,我知道,我早就知道了。不論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曹成右都覺得很正常,都是他預想中會出現的答案。

因為薑雲思是初子,但她不完全是辛初子。

辛初子是很清楚自己要達成什麼目的的女人,為了能達成那個目的,她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辛初子還非常有耐心,她能一忍數十年,甚至於戴上麵具過一生。那樣的女人是菟絲子的完全體,潛伏多年隻待時間到來,絞殺參天巨樹。

初子則不同,她有小到大都被困於宅院之中,她的天空很小,小到出了宅院沒有庇護她的人,她隨時可能死於那個亂世。她是被教養的籠中鳥,隻能被人喂養,翅膀早已退化,即便籠子打開,她也不會飛了。

薑雲思是初子,曹成右不知道她的成長環境如何會特彆到在現實中真的養出一個初子,但薑雲思天生就是辛初子。她不用學辛初子的那些手段,她天然就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

小孩子的直覺?內向的孩子觸覺都格外敏銳呢。

曹成右沒辦法具體分析自己到底什麼時候對她‘有興趣’的,講真,他一度懷疑那份興趣來自於他還沒出戲,他還是崇光。

項目剛送到曹成右手上,演員跟導演聊劇本的時候,他就問過導演,崇光難道就真的毫不知情被初子騙了一生?邏輯不通啊,崇光又不是個普通男人,戰場上的勾心鬥角難道還沒有一個女人的心思好猜?崇光怎麼可能看不破呢。

李在蓉說,這個點見仁見智,崇光可能看破了,隻是沒說破;也可能自古英雄就是難過美人關,崇光怎麼著都算個梟雄,初子也是個美人,兩人誰是誰情瘴,講不清楚的。

曹成右再薑雲思怎麼都不敢反抗的時候,對於崇光這個角色的理解是他沒有上當,初子不是偽裝的夠好,而是在崇光麵前的初子就是柔若無害的。但鵪鶉跑走的那天,曹成右改了一下人物設計,崇光是發現了初子的偽裝,但他沒有拆穿,那麼有意思的小寵物為什麼要拆穿遊戲損失樂趣呢。

再後來,殺青那天,李在蓉說你對那孩子有興趣,曹成右就覺得‘情瘴’這個詞用的太好了。瘴氣是有毒的,能無聲無息殺死一個人,而身處其中,當事人隻覺得是霧氣,無害的霧氣。

薑雲思很有意思,她天生就知道如何示弱,如何把身邊的人都變成保護者,保護她這個柔弱的美人。

河證宇就是這麼栽的,死的透透的,還是自己都不想掙紮,自願赴死的那種。

關於那兩人的故事曹成右沒有詳細了解過,他不用了解,隻要知道一點就行。河證宇是薑雲思的前任,那個前任一直到分手都沒碰過薑雲思,否則那孩子就不會對男女之事那麼無知。

曹成右不清楚那兩人戀愛談了多久,他隻知道河證宇泥足深陷,陷到都爬不出來還是沒碰過薑雲思。隻這一點,曹成右就敢說,薑雲思絕對不是柔弱到無法獨活的小姑娘。

大家都是男人,河證宇又不是聖人,戀愛都談了,還做柳下惠?曹成右不信,他更相信是薑雲思在無意之間讓河證宇無法出手。

一個女人能讓一個男人坐懷不亂自願守身成為聖人;一個剛剛成年的小姑娘能讓一個跟她相差近二十歲的男人,都已經把她追到手了,還什麼都不做;一個才出社會的小姑娘能讓一個在紅塵裡摸爬滾打都已經攀上高峰的男人,認為她懵懂無知必須得護在羽翼之下才能妥善度日。

諸如此類,就這麼幾點,隻看河證宇的態度,曹成右就不信,薑雲思無力獨活。

薑小姐活的明明很好,她被所有人保護,護的嚴嚴實實。彆人為她爭執,彆人為她決鬥,她什麼都不知道。不論外界風雨有多大,她都待在自己的小陽光房裡,曬著太陽,吃著好吃的,隨便外麵怎麼打,反正不會到她麵前打。

薑小姐活的有多好呢?好到除了她自己,靠近她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壞人,隻有她纖塵不染,最是無辜。

最典型的存在就是趙雅荷。她是薑小姐的助理,這個助理當的誰都不滿意,拍攝時整個組從上到下對這位助理都頗有微詞,但講到薑雲思,都是好話,因為壞事都是助理做的啊。

助理阻攔柳演奚靠近,極其沒有禮貌,很不守規矩。可趙雅荷的出發點是擔心柳演奚對薑雲思做什麼逾越的事,助理可以不管的,助理也可以看見當沒看見,助理還可以說是自家藝人有顧慮,但趙雅荷表現出來的都是她有顧慮而薑雲思什麼都不懂。

什麼都不懂的薑雲思麵對助理的阻攔是什麼態度呢?是表麵上聽話乖巧,私下卻沒有跟柳演奚斷了聯係,兩人甚至因為有助理的阻攔,關係更近了。

這要是換個人,曹成右都會認為對方是故意把助理推出去當惡人的。

趙雅荷當了很多次惡人,比如徐睿智是蠢的直接嫌棄化妝師用的化妝品是彆人用過的,兩邊發生爭執,趙雅荷偷摸摻和了一腳,給薑雲思買了一套她可以自用的化妝品再給化妝師。有了徐睿智的前車之鑒,化妝師也不好說什麼,但私下說趙雅荷屁事真多。

比如一起吃飯,打著酒精過敏的旗號,趙雅荷堵住了所有要讓薑雲思喝酒的人,哪怕是起初不知道內情的導演,她都能直接說,而不是讓薑雲思去說,十分抱歉我酒精過敏。

助理當了惡人,藝人就是好人了。圈內經常有這個操作,但絕大部分助理私下都會表示,自己是工作需要,就趙雅荷,擺明車馬,就是自己乾的。

圈內有很護著藝人的助理,那種助理多半跟藝人有親屬關係,再不然就是合作多年有交情了。趙雅荷隻跟薑雲思兩年而已,就掏心掏肺的對薑雲思,說趙雅荷心善當然可以,但誰又能說這其中沒有薑雲思的作用呢。

薑雲思特彆善於激發彆人的保護欲,前有趙雅荷,後有柳演奚。他們還沒拍,在排練的時候,柳演奚就私下跟曹成右開玩笑的說過,孩子還小,彆太嚴厲。那話從柳演奚嘴裡說出來,不是很有意思麼,他們才認識幾天。

殺青了,曹成右認為自己還沒出戲,他會約薑雲思見麵,還想跟小朋友天南海北的隨意聊天。他會喝酒的時候想起那孩子跟他講,酒不好喝,她要裝酒精過敏,會掛心,她彆真去了中|央,那跟河證宇就牽扯不清了。

殺青了,那孩子約不出來了,她說助理姐姐不答應,說雅荷姐不同意,說來說去就是不說,我不想跟你見麵。她的每一次拒絕都是因為助理阻攔,而不是,我不願意。

殺青了,脫離了片場,脫離了角色。拿到《銀嬌》的劇本,看了故事就知道河證宇在搞什麼的曹成右,多少年沒覺得什麼人惡心,對河證宇的印象降到穀底,隨即就反應過來,他想搶。

他對她的興趣不止是出於角色,不是崇光對初子有興趣,而是曹成右對薑雲思有興趣。

因為嫉妒是愛情永恒的鑰匙,這把鑰匙能破除一切迷障。

可要說有多喜愛,不好講,曹成右自認他對柔弱的小姑娘興趣真的不大。

但既然想搶,想得到,那就搶啊,這有什麼可猶豫的。老少配?人不做做狗?那有什麼關係,他又不是河證宇,玩什麼洛麗塔,他對洛麗塔一毛錢興趣都沒有,他喜歡的是女人。

薑雲思不是小女孩,她是女人。小女孩懵懂天真,女人才懂情愛。

所以,曹成右問薑小姐,你早就知道我對你有興趣了,對吧。薑小姐變成薑妹妹,疑惑於什麼叫有興趣。

大笑出聲的曹成右坐在沙灘上,一點點給薑妹妹掰扯,你的很多行為是無意識的,但那些無意識的行為恰恰證明了,你知道什麼情況對你最好。

比如,趙雅荷。

就這樣,薑雲思給曹成右講了為什麼趙雅荷那麼特彆,也讓曹成右知道,薑雲思出於中間節點,女孩脫變女人之間的微妙節點。

在微妙的節點裡,薑雲思確實早就知道他喜歡她,她也確實是裝不知道,沒有理由就是認為不知道比較好。曹成右聽了還是笑,笑她是個直覺係,看著是直線條,什麼都不懂,內裡什麼都明白呢。

“那現在你知道我喜歡你了,你想給我一個什麼回答?”曹成右撐著沙灘望著海上的月亮,“拒絕?”

薑雲思想了想,反問他,“我應該要答應嗎?”

“你喜歡我嗎?喜歡一個男人那樣的喜歡。”曹成右側頭,借著月光打量她,看不清,也看不明白。

“我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一個男人。”薑雲思猶豫到,“我當然喜歡你,但那好像跟你說的不一樣?”

翹起嘴角的曹成右笑道,“不能這麼回答知道嗎,不了解你的人,會以為你在欲拒還迎。”

“那要這麼回答?”薑雲思虛心求教。

曹成右起身拍拍手裡的沙子,俯身伸手,掌心向上,像個月下的紳士,“我的小公主,先享受一個男人的追求,再決定要不要接受追求你的男人,如何?”

仰頭看著男人的薑雲思試探著把手伸過去,把他一把攥住,隨後的話題就跟薑雲思到底是什麼人沒什麼關係。回酒店的路上,追求者跟被追求者聊的,是她有沒有理想型,亦或者幻想中的戀情是什麼樣的。

還真沒有人問過薑雲思,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戀人,她也沒考慮過。曹成右讓她現在可以考慮一下,隨便說,也沒什麼限製,想到哪說哪唄。

長相喜歡什麼類型?沒有偏好。

“我、柳演奚、河證宇,我們這三種你喜歡哪一種?”曹成右給她舉例。

薑雲思認真想了想,“你們是三種類型嗎?”

腳步微頓的曹成右疑惑了,“我們不是嗎?”隨即問,“那你認識的人裡,你覺得誰最好看?”

“雅荷姐!”薑雲思一秒都沒停頓,曹成右頓住了,“趙雅荷在你眼中是好看的嗎?”

理所當然點頭的薑雲思看他表情不對,懷疑道,“你覺得姐姐不好看?”

聊了那麼長時間,曹成右首次卡殼,趙雅荷當然不難看,但就是普通人啊,沒什麼特色跟美貌完全沒關係,很普通的普通人。

“你判斷誰好看,是根據什麼,誰跟你更親近?”曹成右有些懷疑小姑娘的審美。

如果親故在,呂珍玖會告訴前輩,想當初,這家夥說他是路人臉來著,這位就沒有審美這回事。

親故不在,薑雲思的回答是,“姐姐就是好看啊,你怎麼會認為雅荷姐不好看?”

曹成右抿唇思索,“那我和...河證宇,我們兩誰在你眼中更好看?”

“都好看。”薑雲思拒絕這個死亡問題,

問問題的人讓她隻能二選一,薑雲思選不出來,他們兩長相有什麼區彆嗎?唯一的區彆難道不是河證宇更高?

“薑雲思,你該不會臉盲吧?”曹成右聽她問什麼是臉盲,無語了,“就是看臉分不清人。”

果斷搖頭的薑雲思表示她分得清,曹成右就搞不懂她的為什麼會認為河證宇跟他長一樣了,他比河證宇帥出一個宇宙好不好!

首次見前輩如此‘不要臉’,薑雲思都不知道要怎麼接話。曹成右看她懵住一下就笑了,笑著戳了下她的臉。

“行吧,那我們不看臉,重來。”

重來就是喜歡什麼性格的男人,再度舉例,還是三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