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顏嘉毓這個賤人。”陸若靈瘋狂跺著腳, 胸膛劇烈起伏“小賤人!”
“你夠了, ”柏氏沉下臉喝斥口不擇言的女兒“賤人長賤人短,哪個世家貴女如你這般滿口臟話。”
“顏嘉毓她就是個賤人!”陸若靈氣到要爆炸, 跺著腳大叫“娘,她居然罵我醜八怪, 罵了我她還好意思裝暈倒, 賤人就會裝可憐騙人, 祖母偏心,信她不信我。”
醜是陸若靈的死穴,一戳一個準,一戳一爆炸。明明母親是個難得一見的溫婉美人,哪怕年屆四十,依舊風韻猶存,美不勝收。在她少得可憐的印象裡,父親雖然體弱多病, 也仍是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嫡親兄長陸明遠更是完美繼承父母的好容貌, 是這建鄴城內聞名遐邇的英俊兒郎。
唯獨她生得其貌不揚, 和一群姐妹站在一塊,就像是一群白天鵝裡麵出現了一隻土肥鴨。尤其是顏嘉毓, 小妖精那張臉生得她一個女人見了都心動, 無數次想剝過來貼在自己臉上。
對於女兒的話, 柏氏一個字都不信, 這丫頭是有前科的,紅口白牙扯謊汙蔑顏嘉毓,不是一次兩次,也不是十次八次,從小到大都有上百次了,一次又一次被當麵戳謊言,戳的柏氏都覺不好意思了,可這丫頭記吃不記打屢屢再犯次次被抓包。
柏氏想不明白自己怎麼生了這麼個蠢女兒,蠢得讓她懷疑是不是被人調包了。不禁後悔自己憐惜她無父親遮風擋雨,而過於溺愛,養成了她飛揚跋扈的爆脾氣。
隻麵對怒火中燒的女兒,柏氏不敢火燒澆油,隻得耐著性子道“你不主動招惹她,她怎麼會罵你?”
怒氣高漲的陸若靈氣勢頓時弱了弱“我說的哪句不是實話,整天擺出一幅弱柳扶風的樣子給誰看,就她柔弱惹人憐,一步三喘嬌滴滴的,勾引誰呢。娘,她就是個狐媚子,怎麼能讓她嫁給哥哥。你瞧瞧她那破身子,彆說生養,能活幾年都不定,我哥不成鰥夫了,哪個好人家舍得女兒當繼室。”
“休要胡言亂語,越說不像話了,”柏氏疾言厲色教訓陸若靈“這話傳到你祖母耳裡,那就不是挨罵那麼簡單,信不信罰你去跪祠堂。”
陸若靈縮了縮脖子,氣焰低下來。
柏氏斂容肅聲“越大說話越沒分寸,嘉毓與你哥的婚事,那是你祖父生前定下的,豈容你置喙。”
陸若靈又來氣了,氣鼓鼓道“祖父偏心,顏嘉毓無依無靠可憐,就得讓我哥娶這個病秧子,祖父憑什麼不讓大哥哥娶,我哥可是長房嫡子,那是要繼承家業的,豈能娶一個孤女,祖父偏心。”
柏氏扯了扯帕子,老爺子是偏心了,隻偏袒的是他們這一房。丈夫雖是陸氏嫡長子,卻自幼體弱多病,至死都是一介白衣。
而顏嘉毓雖然喪父,可她父親是宣平侯。這爵位是顏老爺子掙來的,顏老爺子原是富甲一方的大鹽商,獨具慧眼,在高祖皇帝微末時傾囊相助,後投入高祖皇帝帳下替高祖籌措軍餉。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犒賞群臣,顏老爺子得了一個侯爵,還獲得世襲三代始降的殊榮。
陸父為救被困的安王犧牲在戰場上,安王感念陸父救命之恩,向高祖皇帝求來恩典,允顏嘉毓婚後一子姓顏繼承宣平侯府。這就得說到顏氏血脈單薄五代單傳,五服之內無旁親,連過繼都無人,眼看著就要絕戶,高祖皇帝念舊重情破例開恩。
陸老爺子定下這門親事,既是照顧了沒有父族庇護的顏嘉毓,更是替他們這一房考慮。
顏嘉毓帶著烈士孤女的榮譽,一個可傳後世子孫的侯爵,以及百萬嫁妝。顏老爺子生財有道,賺下金山銀山,顏氏低調外人不清楚,他們卻一清二楚。若非顏嘉毓是陸氏外孫女,以他們長房當年那情況未必能輪得上。
隻這些彎彎繞繞,柏氏不便對胸無城府的女兒明說。
陸若靈兀自替兄長不平“哥哥文武雙全貌比潘安,還是武進士,前程似錦。什麼樣的貴女娶不得,怎的就要娶個克六親的孤女,憑什麼,憑她那張臉麼?哦,憑宣平侯那個爵位,不過是個空頭爵位罷了,誰稀罕。”
在她看來,哥哥公主郡主都配得上,配顏嘉毓,著實吃了大虧。
柏氏冷斥一聲“閉嘴,越說越荒唐了。那是你表姐,還是你將來的嫂嫂,你再這樣出口無狀,我就禁了你的足。”
陸若靈氣結,跺跺腳甩下一句“誰稀罕她當我嫂嫂”衝了出去。
“你給我回來!”柏氏怒道。
陸若靈頭也不回地跑了。
氣得柏氏拍案幾“越大越不成體統。”
柏媽媽搖了搖扇子,勸了一句“姑娘心直口快,夫人莫要生氣。”
柏氏“她那是口無遮攔,在家無妨,去了外頭,她這張嘴早晚得闖禍出大禍來。她就是被我給寵壞了,無法無天。”
柏媽媽“姑娘還小呢。”
柏氏搖頭,發愁“不小了,都及笄了,早該說人家了,可就因為她這破脾氣,高不成低不就。”
縱是陸氏女,但是女兒才貌皆不出挑,這壞脾氣倒是挺出挑的,門當戶對的人家誰願意。隻得往下找,對方畏懼陸氏,也就不敢委屈女兒。可若是門戶太低,她又覺得委屈女兒了,橫豎定不下來。
想起來就覺得頭疼,再思及兒子,柏氏又是一陣脹痛,一個兩個都不讓她省心。
“你挑兩樣東西,送去表姑娘那。”柏氏對柏媽媽道。
柏媽媽應了一聲,去庫房選東西。
……
阿漁摸著自己的脈象,暗暗嘖了一聲,就算不被‘自儘’也活不久了。
“姑娘,藥溫度剛好,趕緊喝了,喝了藥早點好起來。”滿臉慈愛的宋奶娘端著一碗褐色藥汁進來。
看著那碗藥,阿漁想起了那碗安神湯,也想起了昏昏沉沉之中被宋奶娘投入繩套中‘自儘’。
宋奶娘是陸氏家生子,隨著顏陸氏陪嫁去了宣平侯府,後又隨著喪夫的顏陸氏回到陸府,她父母兄弟丈夫兒女都在陸家當差,想讓她背叛輕而易舉,一手奶大的小主子哪能和至親骨肉比。
隻是,宋奶娘背後的主子到底是誰?將陸府眾人過了一遍,阿漁發現可懷疑的人著實不少,這姑娘的生存環境也太險惡了些。
阿漁接過藥仔細聞了聞,又略微沾了沾唇分辨,果真是有問題的。這小姑娘至死都不知道她的身子是被慢性毒藥弄壞的,看脈象已經有小半年了,不出一年就得體弱至死,後續分量加重一些,時間更短。顏嘉毓生來體弱,她病死了,誰會多想。
“太苦了,我不想喝。我有點困,先睡一覺。”阿漁直接把藥碗放了回去,不顧宋奶娘和丫鬟的勸說,躺回床上,還翻了身背朝著眾人“把小乖抱過來。”
宋奶娘和丫鬟勸了幾句見勸不動,索性也不勸了,顏嘉毓打出生就開始吃藥,吃藥吃出了叛逆心,就想方設法的逃,隔三差五鬨著不肯吃藥,遂也不作他想。
宋奶娘道“那姑娘先睡一會兒,回頭再吃。”又吩咐人抱小乖抱來,小乖是顏嘉毓養得一隻波斯貓。
阿漁抱著漂亮的小家夥躺在床上,身邊都是披著人皮的鬼,還是貓靠得住。在沒查清宋奶娘背後主子前,不好每次都拒絕宋奶娘加了料的東西,免得打草驚蛇,當務之急是儘快把解藥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