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英韶迫不及待去了陸府, 準備告訴陸老夫人她獨子死亡的真相,一道也把顏陸二人的婚約解除了,訂婚書十有**在陸老夫人手裡。
遠遠的, 魏英韶就見陸府門口圍著不少人,吵吵鬨鬨,神情慌張。走近了一聽,是聞訊而來的陸氏族人在向門口的官差打聽情況,還鬨騰著要進去。
騎在馬背上的魏英韶甩了下馬鞭“誰想進去, 進去啊,出的來算我輸。”
認識他的識相地往後縮, 不認識他的見他這囂張樣, 也下意識閉上嘴。
魏英韶嘁了一聲, 越過他們, 大搖大擺進了府。短短半日光景,陸府已經透出一股大廈將傾的蕭條頹敗, 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下人們都惴惴不安地躲在自己屋子裡。
魏英韶找不到人帶路, 估摸著格局, 準確找到中軸線上的榮壽堂, 進了院子。
心慌意亂的春杏見他穿著一身官袍,打了個哆嗦,小心翼翼地問“大人有何貴乾?”
“你們家老夫人呢?”魏英韶對她和煦一笑。
春杏咽了咽唾沫“老夫人在屋裡頭休息。”
魏英韶嗤了一聲, 抬腳往屋子裡走。
春杏想了想, 硬著頭皮跟上。
陸老夫人大睜著紅腫不堪的雙眼, 直勾勾盯著床頂,麵上一派死灰淒涼。她竟然被耍了二十年,替那對奸夫淫婦養兒育女,還為了這兩個孽種薄待自己的嫡親骨肉。
陸老夫人悲不自勝,眼淚不止。
春杏小聲提醒“老夫人,這位大人有事找您。”
陸老夫人眼珠子動了動,一寸一寸轉過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這是魏家公子,不明白這時候他來做什麼。
魏英韶連禮都沒行,開門見山“陸老夫人,在下乃大理寺丞,此次前來是受顏姑娘之托,取訂婚書解除婚約。她與陸明遠有殺母投毒之仇,婚約自是不可能在繼續。”
“對,解除婚約,解除婚約。”陸老夫人眼裡重新聚起了光,一個肮臟下賤的奸生子,怎麼配得上嘉毓。
“春杏,左邊衣櫃第三格那個黒木盒,毓兒的那份訂婚書在裡麵。”陸老夫人神情激動,竟然強撐著坐了起來。
殺母投毒之仇,春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夫人殺了大姑奶奶?所以被大理寺帶走了,那二老爺和二少爺又是為什麼,春杏腦子轉不過來了。
“春杏,春杏!”陸老夫人粗著嗓子喊,被提醒之後,一刻都無法忍受顏嘉毓和陸明遠維持著婚約。
春杏如夢方醒,小跑到櫃子麵前,手忙腳亂地找到那個木盒子,捧到桌前,又取了鑰匙打開,一隻手比他更快。
魏英韶翻了兩下,在一堆契書銀票裡找到訂婚書,翻了翻那一盒子地契房契銀票,魏英韶譏笑“老夫人這麼厚的私房裡頭有多少是顏家的?”
床上的陸老夫人臉頰不受控製地抽搐,一張臉青了白,白了紅,紅了青,悔恨的潮水再一次洶湧而至,將她滅頂。
春杏偷偷覷一眼悔恨交加的陸老夫人,再偷瞄一眼滿臉嘲諷的魏英韶,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肩膀脖子,試圖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魏英韶沒事人似的翻著手上的訂婚書“另外一份呢?”
陸老夫人“陸明遠那一份在玉笙院,春杏,你去取來。”
春杏為難“老夫人,三姑娘關緊門戶,誰也不許進。”之前陸老夫人想抓陸若靈,人就被堵在外頭了,院子裡都是柏氏的人,旁人指使不動。
魏英韶就道“帶上外麵的官差,就說是我的命令。”
春杏看一眼陸老夫人,福了一福告退。
陸老夫人忐忑不安地看向麵色不善的魏英韶,雙目之中隱隱有淚光閃動“魏大人,毓兒她怎麼樣了?”
魏英韶譏誚一勾嘴角“老夫人現在倒是關心起她死活來了,可惜晚了,葉禦醫說她時日無多,便是華佗再世,也無濟於事。”
陸老夫人四月裡就知道顏嘉毓毒入膏肓,可當時的痛苦遠沒有現在刻骨銘心,這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骨血啊。
“是我老糊塗,我對不起她。”陸老夫人捶胸頓足,痛哭流涕。
魏英韶無動於衷地望著涕泗橫流的陸老夫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還堵上了那個姓劉的郎中的嘴,裝作沒事人似的繼續由著彆人下毒害她。所謂對不起,不過是因為知道了陸明遠不是你親孫子罷了,要是你不知道,你才不會這麼後悔心痛。”
無言以對的陸老夫人猛地抖了抖,繼而失聲痛哭。
魏英韶聽她哭聲還挺有中氣,不禁佩服這老太太抗打擊能力。嫡親兒媳婦和庶子叔嫂通奸,還為此殺了撞破奸情的親生女兒滅口。如珠如寶的孫子孫女是庶子的血脈,而被他拋棄的外孫女才是最後的骨血。自己的偽善麵目被當眾揭開。
一般二般的老太太早就被打垮了,身體精神略差一些的沒準當場中風去了。
可陸老夫人還有力氣傷心欲絕地哭,這老太太果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怪不得連親女兒親外孫女的命都不在乎,虎毒尚且不食子。
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的魏英韶,不想再荼毒自己耳朵,速度進入正題“因為你兒子,你疼愛陸明遠入骨。可是你兒子偏偏就是被陸明遠他娘害死的,你兒子和宣平侯夫人一樣,發現了柏氏和陸茂典的奸情,氣到發病。柏氏怕奸情暴露,就在邊上眼睜睜看著他咽氣而沒有施以援手。”
他的話就如同雷轟電掣,陸老夫人耳畔轟然作響,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凍結,她彷佛石化了,一動不動的凝固住,愣著兩顆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魏英韶。
魏英韶被她看得發毛,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石化的陸老夫人眼皮輕輕顫抖,漸漸蔓延至全身,她整個人都在劇烈發動。天靈蓋上彷佛有一把重錘,一下一下猛烈錘擊,三魂六魄都搖晃震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