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 表姑娘投繯自儘了!”
陸府靜謐美好的晨光被這一聲撕裂, 陸家驚亂起來, 亂的好些人如釋重負。
陸老夫人哭得幾近昏厥:“毓兒, 我的毓兒啊, 你怎麼這麼想不開呀?”
柏氏擦了擦眼淚, 不敢正眼看已經被放下來平放在床上的顏嘉毓, 吊死的人,形狀可怖。進來時無意間看到了一眼, 她的心幾乎要順著喉嚨溜出來。
擦著眼淚的柏氏不著痕跡地看一眼滿麵悲容的陸茂典, 他終究是動了手。柏氏緊張地拽著帕子,人不是她殺的,是陸茂典殺的,她沒有殺人,她一個人沒殺。
陸茂典麵容悲戚, 內心一派平靜。讓顏嘉毓活生生嫁到六皇子府,六皇子肯定會請其他禦醫給她治病,她的毒逃不過禦醫的眼睛。他不想死, 所以隻能讓她去死。
愁雲慘霧籠罩在每一個臉上,哪怕是最討厭顏嘉毓的陸若靈,雖然心裡頭有些高興, 顏嘉毓死了,她不會嫁給六皇子, 更做不了皇家人, 沒法翻身揚眉吐。之前還想這人怎麼還有臉活下去。真的死了, 忍不住又有點唏噓,顏嘉毓啊就是福薄。
眾目睽睽之下,陸若靈想應景地擠出幾滴眼淚,實在擠不出來,她便拿帕子乾擦著眼睛假裝自己在哭。
人人都在流淚,個個十分悲傷,使出渾身解數唱起這台大戲。
這麼多人裡,最難過的是陸明遠,出事以來,他一直想見見顏嘉毓,卻被宋奶娘攔著,宋奶娘說顏嘉毓不想見他。
他知道她難堪,覺得沒臉見他,他怕刺激了她,所以也不敢強求。怎麼也沒想到,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顏表妹怎麼這般傻。
陸明遠悲從中來,濕了眼眶。
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陸老夫人被扶回榮壽堂。打發了人,雙眼紅腫的陸老夫人走到小佛堂裡,跪在菩薩麵前懺悔。
柏氏動手了,她竟然真的動手了!嘉毓出事後,她就猜測柏氏十有**會動手,無論是為了嘉毓的嫁妝還是因為她身上的毒,柏氏絕不會允許嘉毓平平安安嫁到六皇子府。
兩行眼淚再次漫了出來,陸老夫人淚流不止:“雁如啊,娘對不起你。嘉毓,外祖母對不起你。我都是逼不得已,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陸家。”
顏嘉毓想不開懸梁自儘的消息不脛而走。曾經懷疑她是攀龍附鳳自薦枕席的人,訕訕閉上了嘴,若是有心攀附六皇子,這會兒人家該興高采烈備嫁,怎麼會自尋短見?
消息傳到六皇子耳裡,宛如晴天霹靂。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自儘,不可能,不可能的!”六皇子的臉霎那間褪儘了血色,他狠狠打了一個冷戰,從床上滾了下來。因為桂花宴那事,他被皇帝打了一頓板子,打得皮開肉綻,隻能躺在床上。
六皇子卻顧不得自己的傷,厲聲嗬斥:“備轎備轎,我要去陸府,快點!”
陸府裡已經來了好些人,有陸家的親戚旁支,還有與顏嘉毓交好的閨秀,聞訊趕來送最後一程。
麵如土色的六皇子被人攙扶著衝了進來,驚擾一群人。
見了六皇子,陸明遠一股火往上竄,顏表妹寧死也不肯嫁給六皇子,可見是有多恨六皇子,若是她在天有靈,肯定也不想再見六皇子。
陸明遠幾步上前攔住了往裡衝的六皇子。
“閃開,你給我讓開。”六皇子惡狠狠瞪著攔住前路的陸明遠。
“明遠。”陸茂典不滿地喚了一聲。
陸明遠眼裡壓抑著怒火:“六殿下,你就讓表妹安安心心地走。”
六皇子心頭一刺,紅著眼睛怒視陸明遠,忽然揮手一拳頭砸在他臉上:“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要不是因為你,她怎麼會死?她最不想看見的人是你。”
在場眾人被六皇子這話給驚呆了,顏嘉毓分明是被他給逼死的,怎麼就跟陸明遠有關係了。
陸明遠火冒三丈:“你少血口噴人,分明是你逼死了表妹。”
陸茂典沒來由地心裡一慌,立刻搶步上前拉著陸明遠讓路:“殿下,都是我們的錯,是我們沒有照顧好嘉毓。”
置若罔聞的六皇子抓著陸明遠的衣領不放,咬牙切齒:“是你,就是你,是你和晉陽勾搭成奸,想光明正大地毀婚。你們哄騙了我,要不是你們慫恿,我怎麼會傷害嘉毓,她就不會想不開自儘。”六皇子把責任一股腦兒都推到了晉陽郡主和陸明遠身上,不是他逼死的顏嘉毓,是他們逼死了顏嘉毓。
這會兒六皇子哪還顧得上保密不保密,顏嘉毓都死了,被他們活活逼死了。她寧死都不肯嫁給他,這這和之前說好的完全不一樣!
晉陽信誓旦旦的說,他能夠心想事成的。結果呢,顏嘉毓死了,他找誰去心想事成。到頭來隻有晉陽和陸明遠這對狗男女能夠心想事成。
顏嘉毓死了,他背負著逼死顏嘉毓的名聲,他們倆倒好,乾乾淨淨的心想事成,想得美!
六皇子鐵青著臉又是一拳頭砸過去:“你們逼死了嘉毓,還想在一起,做夢去。”
陸明遠呆若木雞,六皇子雨點似的落在他身上的拳頭都感覺不到了 。
在場的人均是倒抽一口冷氣,不是說王府的丫鬟想攀龍附鳳,把醉酒的六皇子引到內院,想成其好事。結果六皇子誤打誤撞進了汀蘭苑,酒後亂性輕薄了正在休息的顏嘉毓嗎?
大多數人是信這個解釋的。不過少部分人懷疑怎麼那麼巧,是不是顏嘉毓自薦枕席。還有個彆的陰謀論是六皇子見色起意故意輕薄顏嘉毓。
萬萬想不到,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竟然真的是一場針對顏嘉毓的陰謀。
更讓他們想不到的是,這中間居然還有晉陽郡主和陸明遠的事兒。
晉陽郡主和陸明遠私通,所以聯合六皇子做了這麼一個局。天哪,這也太可怕了!在場眾人眼裡放出不可思議的光。
而陸家人都快急瘋了,這些話傳出去,無論真假,陸明遠都彆想再娶晉陽郡主,那他們豈不是白謀劃一場。
陸茂典恨不得堵上六皇子的嘴,硬著頭皮打圓場:“殿下,這裡頭必定有什麼誤會。”
暴跳如雷的六皇子一腳踢開聒噪的陸茂典:“就是你們,就是你們害死了嘉毓。”
被六皇子指著的陸茂典心跳漏了一拍。
因為六皇子的破罐子破摔,陸家的喪禮變成了一場鬨劇。
一回想賓客的眼神,陸茂典等人便一陣心驚肉跳,他們信了,信了六皇子的話。彆說他們,就是陸家人這裡,都有好些個信了。
他們可是早就知道,陸明遠和晉陽郡主互生情愫這一回事,晉陽郡主沒準真的做了手腳,不由恨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陸老夫人注視著陸明遠,想問又不敢問。她可以容忍柏氏害顏嘉毓,卻不願意孫子插手這種事。她的孫子合該風光霽月,怎麼可以沾染上汙糟事兒。
陸明遠就像被人用鐵錘重重敲擊腦袋,三魂六魄動蕩不安。是晉陽郡主策劃了整樁事,不可能的,郡主光明磊落心地純良,她怎麼可能去害表妹,還是用毀人清白這種下作手段。
不可能!絕不可能!
陸明遠拔腿往外衝哄,他要親口問一問晉陽郡主,肯定是六皇子為了推卸責任血口噴人。
“你要去哪兒,你給我回來!”陸茂典大急,立刻吩咐家丁攔住陸明遠,他這是要去安王府不成,去了就是不打自招,承認他和晉陽郡主有私情。
被攔下的陸明遠抱著腦袋蹲了下去,痛苦地捶著頭,彷佛有一把錐子在戳他的天靈蓋。不是真的,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皇帝也希望都不是真的,可它就是真的。
出事當天,他就從不爭氣的六兒子那裡盤問出不堪的真相,知道這都是兒子和晉陽策劃的陰謀。為了皇室體麵,他由著安王府粉飾太平,卻沒打算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皇帝的良心尚在及格線上。他想著得等風聲過去了,再嚴懲老六和晉陽,這兩個混賬東西,竟敢為了私情謀奪英烈孤女的清白,簡直無法無天。
他是決不允許晉陽和陸明遠在一塊兒的,害了人還讓她得償所願,這是縱容。這一次嘗到了甜頭,不讓她狠狠吃個教訓,她就會變本加厲去害彆人。
至於老六那,賜婚那也是沒辦法。顏氏女大庭廣眾之下失了貞潔,不嫁給老六她這輩子就毀了,且皇家也得被戳脊梁骨。稍後,他自然要懲戒老六。
可沒想到顏氏女性子這麼烈,竟然投繯自儘了。更沒想到老六這個棒槌,悲憤之下把真相抖了出來,還生怕人不知道,鬨得人儘皆知。
皇帝頭疼的問外甥:“依你看,這事如何收場?”
程晏斟酌了下:“堵不如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