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莊秋誼之後,阿漁放下了一樁心事。
莊薛兩家便如親戚一般往來,日漸熟悉後,阿漁嘗試著邀請莊秋誼來家小住,莊秋誼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慢慢的欣然自若
縱然忘了很多事情,莊秋誼依然是開朗活潑的性子,很快便和大家熱絡起來,尤其是阿元阿寶,很是喜歡這個小阿姨,每次她一來都要纏上去。
阿漁會趁著莊秋誼在家吃飯時做一些藥膳,留宿的時候悄悄針灸,希望對她的記憶恢複能有些幫助。
“今天怎麼這麼高興啊?”嬸端了一杯果汁放在莊秋誼旁邊的茶幾上。
莊秋誼臉上布滿欣喜,聲音無比雀躍:“害了婷婷姐的那個洋鬼子完蛋了。"那模樣恨不得放兩個炮仗慶祝慶祝。
周嬸大吃一驚,忙問。
兩家來往多了以後,周嬸便也知道了薛氏夫婦小女兒被害事。洋鬼子造孽哦,這裡的洋鬼子比蘇州的還跋扈來著。
通體舒暢的莊秋誼十分興奮:“他販.毒還殺人,聽說會被判死刑。
周嬸拍了下大腿,激動:“老天有眼,這下薛大夫薛太太就能安心了。
莊秋誼笑容收了收,養父養母知道後喜極而泣,兩個人關在屋子裡大哭了一場,雖然凶手遭報應了,可婷婷姐終究是沒
感傷間,喉喉腳步聲傳來。
莊秋誼抬頭,映入眼簾的拾級而下的阿漁,襯衫西裝褲,有點酷。莊秋誼一直覺得她這姐姐生得貌美如花,奈何她總是偏中性打扮,連頭發都剪短了,清清冷冷,等閒人不敢靠近。
姐。”莊秋誼十分自然地叫了一聲,這陣子相處下來,她已經接受自己的新身份,恍惚間還能想起一些記憶片段,隻朦朦朧朧,並不真切。
阿漁含笑點了點頭。
“阿語,害了薛小姐的那個洋鬼子遭報應了。"周嬸喜滋滋告訴阿漁。
阿漁便問怎麼回事。
莊秋誼如此這殷一說。
阿漁彎了下唇角:“惡有惡報。
莊秋誼用力點頭:“多行不義必自斃。”
阿漁笑了下。薛家救了莊秋誼,她欠著薛家一個恩情,給錢太過生分,思來想去,最好的報恩是替他們報仇
她便打聽了下薛家小女兒的遭遇,盯上了那個凶手。發現他和他上司的妻子偷情,此外還販毒殺人。
接下來就好辦了,讓上司知道自己帽子變綠再把線索送上哪個男人能忍的下這種奇恥大辱。
港城隸屬英國,在這片土地上,掌權的是英國人,在英國人和華國人之間,他們天然地會包庇自己人。但是當自己人對上自己人,自然不會再包庇那個凶手。
“那真是個好消息,晚上開瓶酒慶祝一下。”阿漁笑著道。莊秋誼搓搓手,笑容諂媚:“我能喝一點嗎,就一口。阿漁笑了:"“你馬上就要成年,可以喝一杯。
莊秋誼誇張的雙手合十:“姐姐我愛你!"
阿漁莞爾。
周嬸喜不自禁,二小姐回來後,這家裡真熱鬨
當晚,莊秋誼宿在這裡,半夜阿漁輕車熟路地進入她的房間,手上拿著一套銀針。
目下,她沒法解釋自己的醫術從何而來,隻能偷偷摸摸的進行。近來她時不時會拿一些醫書向薛大夫請教,慢慢的顯露醫術以便行事。社會越不發達,醫術越實用。
如此這般又是半年,莊秋誼想起來的事情越來越多。終於有一天,她想起了自己怎麼受的傷。
四年前,莊秋誼和莊德義的妻子莊萬氏,因為莊秋誼吃了個雞腿大吵了一頓。
莊萬氏指責莊秋誼那麼大一個人和自己兒子女兒搶肉吃。
莊秋誼罵他們繼承了她父母的遺產卻苛待她。
吵完之後,莊秋誼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這一家恨不得她吃風飲露才好,整天為了點雞毛蒜皮的事情吵。一開始她還吵得挺開心,憑啥便宜他們,可吵了幾次,越吵越沒勁,自己乾嘛因為這些人變成潑婦。
越想越氣的莊秋誼收拾行李離家出走,至於去哪,她沒想好,先離開家再說,這家裡,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在外麵待了幾天還是不知道去哪的莊秋誼都準備去蘇州了,她剛和尚夫人鬨了一回,尚家是肯定不能住的,她可以在附近住個房子。
還沒等莊秋誼出發,她遇上了逃婚的黃淑芬。她們因為個共同的朋友間接認識,一起玩過幾回不算太熟,但也能說得上幾句話。
同是離家出走的兩個女孩一見如故,互相訴了苦。
黃淑芬說,你和我去港城玩吧,港城可漂亮了,比上海還漂亮。
莊秋誼想了想,去就去吧。
就這麼的,兩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姑娘,買了南下的火車票,先去找黃淑芬在廣州的表姨。
黃淑芬隻說自己是逃婚,而莊秋誼則說家長讓她長長見識她本來就想玩一圈就回去。
黃淑芬的表姨不疑有他,聯係了對岸的劉家,把兩個小姑娘送了過去。
初到港城這花花世界,兩個小姑娘玩的忘乎所以。玩得太瘋的後果便是莊秋誼中了暑,不得不躺在床上休養。
睡在客房的莊秋誼迷迷糊糊間聽到開門聲,以為是劉家下人,睜開眼卻見劉連城立在床頭。
莊秋誼登時尷尬,她雖然大大咧咧,可也覺得劉連城這般不妥,她十五了,不是五歲。
“劉叔叔。"莊秋誼急忙要坐起來,卻被劉連城按住了肩膀
莊秋誼往後麵縮了縮,想避開那隻不合時宜的手,可劉連城的手如影隨形還得寸進尺。
後麵發生的事與莊秋誼而言荒誕又恐怖,她怎麼也想不到人前和藹可親的劉連城竟是個衣冠禽獸。
莊秋誼劇烈掙紮,打鬥間後腦勺一陣劇痛,隨後失去了知覺。直到窒息的痛苦喚醒她的神智,她越來越清醒,清晰的感覺到口鼻間的泥土,身上蓋了一層又一層的黃土,她被活埋了
莊秋誼揪著領口的雙手,指尖泛白,手背上青筋畢露,冷汗一陣接著一陣的冒出來。
彆怕,我在這,沒事了,已經過去了。”阿漁抱著莊秋誼下一下撫著她的後背安慰。
莊秋誼冷汗淋漓,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出來,她緊緊抱著阿漁的腰,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姐,劉連城他想□□我,他活埋了我!"莊秋誼抱著阿漁嚎啕大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恐慌都哭出來。
“彆怕,他再也不能傷害你。"阿漁柔聲撫慰,眼底透著·抹沁人心骨的冷。
原來真的是劉家人所為。莊秋誼失蹤,她懷疑過劉家,很多案件往往是熟人作案,所以她監視著劉家,一無所獲,漸漸放下懷疑。
劉連城遇到了麻煩,生意上的麻煩。托故去父祖的名望劉連城在古董界占得一席之地。
古董這一行水很深,有時候一句話就能決定一件古董的價值,而劉連城就是說話的那個人。
到了他這地位,少不得幫人說幾句話,然後收取點好處費,這些年來一直都順風順水。
風水驟然改變,有人指認他拿好處費以假作真,涉及幾位小有地位的大佬。
劉連城自然不肯認,認了他就完了
可並非他不認就能糊弄過去,那幾個人不依不饒,請動了古董界的能人出手,劉連城被告詐騙。
牆倒眾人推,但凡在他這買賣過古董的都找上門來,又抓出幾樁假貨。數案累加,涉及金額巨大,加上騙的人頗有來頭,劉連城被判了十三年,並且還要承擔巨額賠償以及不菲的罰
屋漏偏逢連夜雨,劉連城的—個姨太太瞧著勢頭不對,搬空了劉連城保險櫃裡的金條和寶貝,帶著自己生的小兒子小女兒溜之大吉。
劉夫人氣得直接撅了過去,原本賠償之後,家裡還能勉強支撐,可現在小嚨人偷走一半家業,他們怎麼賠償得起。
最後的賠款加罰款幾乎將劉家掏空,劉夫人四處奔走哭爹喊娘的求情,往日那些熱情的朋友全都變了臉。到期之後,想賴著不走的一家人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掃地出門。
黃淑芬六神無主地抓著劉雅蘭的胳膊:"媽,媽!
劉雅蘭臉色蠟黃眼圈發黑,哪有往常的優雅迷人,來了港城之後,她先是靠父母,父母去世後靠兄長,每日裡吃喝玩樂快活似神仙,哪裡挨過窮受過罪,眼下整個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劉夫人何嘗不是啊,她隻會打牌逛街。幾個孩子都還在上學,這一家子沒一個是吃過苦乾過活能養活自己的。
黃淑芬慌得開始掉眼淚,汨眼朦朧中看見一輛黃包車越來越近,倏爾瞪大了眼。
莊,莊秋誼?
她沒死
不隻黃淑芬認出了莊秋誼,劉家另有幾個人也認了出來,驚奇愕然地望著下車的莊秋誼。
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失蹤了,不隻是黃淑芬,便是劉家人也想著她是不是遇到了意外,萬沒想到她活的好好的,看穿戴,顯然生活富裕。
黃淑芬心念一動,激動衝上去:“秋誼,真的是你,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你這幾年去哪兒,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找找你。
“少假惺惺,看的我惡心。"莊秋誼毫不客氣打開黃淑芬伸過來的手。
黃淑芬愣住了:“秋誼,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