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想著,依依家裡孤兒寡母的,一定不方便送賀二丫去醫館,那他索性多要點銀子,讓那個大夫上門去看診,依依肯定會更高興的。
可是郭氏不放他進院子……
冬夜的風一吹,周況剛才的怒氣漸漸冷卻,他忽然一拍手,對了,郭氏一整天都在府裡,依依娘進府求助的事她一定清楚。
所以說,她不見自己,是因為不樂意幫依依。
不樂意幫忙,就說明她還是在吃醋!
這女人,準是看重他,在乎他。
哼,那個叫月萍的妮子,八成是會錯了她的意,居然敢對他動手,等著吧,回去一定會被郭氏教訓的,他就等著!
周況吹著自己紅腫的手背,惡狠狠地想。
他走著走著,習慣性地又回到依依院子外麵,前方為他留著燈,暖黃的燭火,將依依垂淚的側影印在窗紙上。
周況頓住腳步,轉念一想,不成,他這趟去郭氏那裡沒能要到銀子,回去不好跟依依說。
還得想辦法。
整個周家,能讓他弄到錢的有三個人:周母、郭氏和香嫂子。
香嫂子碰不著賬本了,郭氏不幫他,那就隻有去見他娘。
周況找到周母,好說歹說,終於從她手裡摳出四十兩銀子,應該夠付出診的錢了,剩下的抓藥也不成問題。
當然,他可沒敢說出實情。
老娘跟郭氏看不順眼,相比較來說,她對嘴甜的依依更加親近,可是在錢麵前,他這個兒子有時候還得往後靠呢。
周況的借口是要請一位官員吃酒論詩,要是談得夠興,得到人家美言幾句,他或許能早些得到職位。
周母計較了一番得失,猶猶豫豫地從箱底摸出這些銀子給他,還叮囑他以後發達了一定要還。
他滿口答應,一回去就趾高氣揚地把銀子甩給了依依。
沐浴在依依崇拜的目光裡,周況自是十分得意,他一把將她掀翻在床上,依依半推半就,眼波如水,伸出雙臂將他包在其中……
又是喧囂的一晚。
……
第二天,賀大娘被依依請過來,她沒進府,兩人在後門完成交接,就匆匆地告彆了。
蘭疏影看過劇情,清楚後續:這些銀子用來請大夫是夠用,問題是大夫來了卻治不好,幾位大夫看了個遍,是越看越死心。後麵賀大娘信了路過的道士,想給賀二丫做個招魂法事。
到時候她還是要來找大女兒要錢的。
“你去給杜夫人送個口信,告訴她……記清楚了嗎?”蘭疏影耐心梳理著長發,回頭跟月萍確認了一下。
“誒,記清楚了,奴這就去!”
不是什麼大事,她就是想添把火。
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是香嫂子的傷是苦在皮肉,又沒傷著筋骨,這麼多天下來,早就該養好了。
她還賴在周母院子裡不走,圖的是什麼?
是那三百兩頂罪銀!
蘭疏影透過監控看見周母那天給了香嫂子一百兩銀票,後麵還有二百兩沒結。
香嫂子跟周母在比誰更能賴,讓她們這樣拖下去,事情沒個完,蘭疏影索性推上一把,把官府的能量借用過來。
今天她借口不舒服,沒去跟周況母子倆一起用早飯,而是在自己院子裡匆匆解決,剛吃完,就聽見前頭一陣喧囂。
鄒師傅使丫頭過來稟報她,說是外麵來了幾個衙役,要見案犯。
“她住在老夫人院子裡,衙役都是些大男人,內院不可任由他們亂闖。這樣吧,你去跟老夫人說一聲,讓她趕緊把人送出來,彆耽誤人家辦差。”蘭疏影淡淡道。
月萍跟衙役們一前一後到門口,她跨著小碎步跑回來:“小姐,杜夫人說了,一定讓她今天就離開長修縣!”
“好得很。”
蘭疏影抿嘴一樂,好似在看杯裡漂浮的茶葉,其實,是借著水光,在看周母院子裡的情景。
周母和香嫂子又開始拉扯了。
一個眼見著要被驅逐出縣,堅持讓周母現在結清尾款。香嫂子粗野慣了,她本來就不是長修縣的人,名聲可以不在乎,銀子不能不要!
另一個則是一塊銅板恨不得掰成兩半花,每天尋著機會想扣丫頭們的錢,賬麵上總共就剩三百五十兩,周母剛給了周況一些,正是心疼的時候,哪舍得再出一次血?
因此借口兒子那邊要宴客,沒有多餘的,隻能再給她五十兩,剩下的一百五十兩啊,等到手頭寬裕了再給。
香嫂子對這托辭很懷疑,兩人吵吵鬨鬨,漸漸出了火氣,差點在院子裡打起來。
衙役們在門口久等不來人,態度也發生變化,想硬闖進去。
這時裡麵走出一位美貌少婦。
“勞各位久等了,進來喝杯茶嗎?”
年輕衙役們看直了眼,為首那個年長的衙役定力最強,拱了拱手:“多謝夫人美意,我等隻為辦差而來,不知案犯董富香可在府上?”
少婦點點頭,提出親自帶他們進去拿人。
蘭疏影朝鄒師傅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地跟上。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周母的院子走去。
與此同時,一個瘦小丫頭腳步飛快地繞過長廊,抄小道跑去報信。
蘭疏影帶著這些衙役走到門口的時候,周母正好迎上來,身邊跟著強裝平靜的香嫂子,連包袱都打好了。
一會工夫沒看,不知道她倆是達成了什麼協定,居然沒打起來,蘭疏影有點失望。
她側身讓出路來。
衙役們把香嫂子前後左右夾在中間,押著她準備出城。
這一去,除非皇帝大赦天下,或者縣令撤銷對她的驅逐令,否則,香嫂子私自回來就是違律,萬一她被人舉報,不但要抓去打板子,還要多吃一個月牢飯。
她會回來的。
透過她眼神裡的不甘,蘭疏影讀懂了這一點。
周母用身體擋住那個報信的小丫鬟,冷著臉說:“這下你滿意了,自家親戚也要下這麼狠的手,況兒以後回家祭祖的時候,你讓他怎麼麵對鄉親們?”
出乎她意料,郭氏見了她的冷臉,不但沒像以前那樣乾脆地認錯,反而……
蘭疏影掩口淺笑:“這才哪跟哪啊?”
說完,不等周母說話,她笑盈盈地飄然離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