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曹操曹操到,回廊身著紫金華服的阮晉崤緩步走來,頭戴紫玉冠,腰係金蟒帶,花紋繁複,這身打扮一看就是才跟大臣們商量完事,沒換常服就迫不及待地來找阮沁陽。
楚媏起身福了福,不當礙眼的人,主動提了告辭。
阮晉崤頷首,指了宮人送她。
人走了,阮晉崤手自然的落在了沁陽的腰上:“坐了那麼久,腰可酸了?”
“我都還沒顯懷,哪有那麼容易腰酸。”
見阮晉崤低眸盯著她肚子不撒眼,阮沁陽指尖戳了戳他眉心,“又快皺起來了。”
以前他還與她說過要多生幾個孩子,但自她懷孕後,他時不時看著她的肚子,而且看著眉頭還會逐漸皺起。
除此之外還把她當做了易碎品,明明沒把出喜脈之前,還在研究床榻之上更深入的姿勢,找了彩緞想排上用場,而如今摸她都不敢大力。
正想著,就聽到旁邊的男人說:“我抱你回去。”
阮沁陽抬眸嗔他:“才兩個月你就要抱來抱去,再過幾個月你是不是就要把食物都嚼碎了,哺進我的嘴裡。”
阮沁陽自己說著都覺得惡心,阮晉崤卻正經八百地點了頭:“自然這般。”
“你不嫌惡心,我卻不想吃你的口水。”
阮晉崤瞧著媳婦,輕笑了聲:“沁陽平時也沒少吃,怎麼到正經事上就害羞不願了。”
阮晉崤嗓音壓低,刻意避了周圍伺候的宮人,低啞帶著沉笑,阮沁陽聽著忍不住錘了他拳。
隻是拳頭軟綿無力,還沒從阮晉崤的肩頭落下,就被他握進了手裡。
夫妻倆牽著手,走在庭院之中。
“這幾日你回來越來越晚了。”
看著照耀芍藥的晚霞一寸寸移開,墨色的雲漸漸把霞光遮住,阮沁陽朝阮晉崤道。
平日裡晚霞還沒出來,阮晉崤就該回東宮了,這幾日竟然越來越晚,還有一刻鐘,天就該徹底黑了。
回來晚,自然是要處理的事情變多,阮沁陽想到了明帝日漸哀弱的龍體:“我聽前頭的人說,今日父皇又沒去早朝。”
明帝之前隻是零散休息幾日,最近卻連續休息了幾日了。
“不止為禦門聽政,禦書房父皇今日也沒去。”阮晉崤淡聲道,“許多事務都移交我手,父皇的眼睛視物漸漸不清。”
掌權這事,阮晉崤並未覺得多好,比起處理不完的事情,聽不完的大臣嘮叨,他更想花更多的時辰陪媳婦,特彆是媳婦還懷了孕。
阮沁陽沉默半晌,她記得書裡說明帝就是漸漸不能視物,沒過幾個月就去了。
她決定懷孕,其實有部分原因是因為明帝說他想看孫子。
不是以夫家長輩命令式的開口,而是某日皇宴,懸掛的宮燈突然滅了,明帝看著道:“若是朕能見著你與崤兒的孩子就好了,你們倆的孩子一定鐘靈毓秀,集齊你們兩人的優點。”
明帝那時的語氣太悵然,阮沁陽一直想著,加上想讓阮晉崤歇一歇夜生活,就留了一次漏子,沒想到一擊即中,她肚子就揣了娃。
“父皇撐得下去嗎?”
阮沁陽摸了摸平坦的肚子,懷孕兩個月,她除了覺得大腿粗了些,其他地方一如往常。比如此時她摸著肚子,就覺得是在摸她剛剛吃的一肚子酸葡萄。
阮晉崤知道她在想什麼,接道:“有緣分就見,無緣是他無緣。”
“你對他的感情,像是比我對他的感情還淡。”阮沁陽覺著自己“父皇”“父皇”的叫多了,都叫出了不少感情,阮晉崤對明帝反而一直都是最初的態度。
“你是不是因為你生母的事怨他?”
曉得曾經的往事,阮沁陽唏噓了一陣子,後麵想想那麼剛烈的母親,生出那麼偏執的阮晉崤,好像是理所當然。
阮沁陽摟著阮晉崤的胳膊,“你怨他也不算錯,但我知道他對你的好都是真的,所以我才敬重他,稱他為父皇。”
“我不怨他。”阮晉崤眉心微蹙,思索該怎麼跟媳婦表達他對親父的心態,“他對我來說,也不至於可有可無,隻不過他來的太晚,我都心早就被你占光了,感情都在你身上,很難再分多少親情出去。”
敬重自然是有幾分,隻是不會太費力氣去維係兩人之間稀薄的親情。
“你那麼說,倒像是我霸占了你,不讓你把感情分給其他人,包括自己的親人。”
“不是你不讓,是我不想不願。”阮晉崤軟了眉眼,捏了捏媳婦的臉。他時刻記得太醫的話,孕婦情緒起伏不定,得小心伺候。
小心伺候是太醫說給宮人聽的,但是阮晉崤卻自個記了下來。
阮沁陽捂著嘴輕笑,見天暗了下來,便定了步子不再往前走。
“腳酸了,你抱我回去。”
阮晉崤彎腰把人橫抱在懷,阮沁陽手搭在他肩上,忍不住去撈他發冠垂下來的瑪瑙,兩隻手齊伸,給他編了個小辮子。
“哥哥,你喜歡吃什麼?”
進膳廳見桌上已經擺上了晚膳,阮沁陽突發奇想,仰頭朝阮晉崤問道。
“我喜歡吃……”在阮晉崤那個“你”沒吐出來之前,阮沁陽捂住了他的唇,“你喜歡癡癡地望著我。”
端著琺琅淨手盆的宮女差點沒拿穩手中的物件,就是一直在跟前伺候,聽著主子們的甜言蜜語,還是覺得牙疼。
阮晉崤怔了下,望著媳婦閃爍如水麵波光的眸子,揚唇“嗯”了聲。
他喜癡癡的望她。
望久了,就把她印在了眼裡,看天是她,看地是她,萬物都成了她身後的影子,隻有她在他眼中明亮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