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1 / 2)

刑偵筆記 清韻小屍 10843 字 3個月前

宋融江的父母有他的時候還不滿二十歲,兩個年輕人沒有做好準備,孩子就生下來了。

他的父親沒有負起責任,母親也把他視作拖累。

他的母親軟弱無能,像是一株不會獨立的菟絲花,缺了男人就無法生存,她總是帶著新的男友回來,然後靠那些男人的接濟和打零工過日子。

宋融江很聰明,雖然家中不富裕,但是受到過完整的教育,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專,在學校裡,他的成績一直中等偏上。

宋融江在無人的時候,是安靜而孤僻的,一旦和人接觸,人們就會發現,他的內心其實是狂傲的,他看不起很多人,覺得懷才不遇,他認為自己無法成功是因為沒有好的父母。

宋融江成年以後也和母親住在一起,一直是母親在照顧他的生活起居。

母親年老色衰以後,轉為依靠他,需要靠他養活。

他找過幾份工作,但是都四處碰壁,無法融入。

後來宋融江做了出租車司機,開夜班車,他白天都在睡覺,一直避免和其他人的正常交流。休息時他會去書店買書,然後抄寫一些詩句,還會在網上留下一些有些文藝的微博,會像普通年輕人一樣發發牢騷。

華都白虎山監獄的審問室裡,一場問話還在繼續。

蘇回的聲音很低沉略微沙啞,他更多的時候是在傾聽,隻有偶爾問出一些問題,宋融江覺得麵對他的感覺和麵對那些記者、警察、法官完全不同。

蘇回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淡然,讓他不自由主地安靜下來。

眼前的這位蘇老師似乎不覺得他是個不正常的人,不把他當作異類,對話的語氣裡,也沒有對他的指責,這樣的環境,讓宋融江能夠敞開心扉。

“我媽大概現在很後悔有我這個兒子,但是不是因為她,我又怎麼會出生呢?”宋融江低頭道,“我還記得小時候,如果我母親他們想要在房間裡做點什麼?她的男友就會給我幾塊錢,讓我去樓下逛逛。”

審問室狹小,通風不暢,那些煙味太讓人難受了,蘇回又連聲咳了一陣,才穩住了聲音,繼續問他:“你那時候到樓下會去做什麼?”

“我家樓下有家租書店,當然,現在早就變成咖啡店了。我小時候,租書店裡有很多,有漫畫,還有一些名著故事,詩歌選集,裡麵有一張舊沙發,我能夠坐在上麵看很久。你也許不能想象,我小時候是乖得不行的那種小孩。”

“你就是在那時候養成了習慣,會把那些句子抄下來?”

“最初是老師說,在作文裡加一些那樣的句子,能夠給成績加分。後來,有一段時間,我覺得成人的生活很沒意思,我找不到人生的目標。”

宋融江說到這裡彈了下煙灰,表情有點滄桑:“我意識到,我再辛苦掙錢,也在這個城市買不起新房子。我再忙碌,也沒有女人愛我。我可能要這麼碌碌無為過一輩子。然後我偶爾翻開了一本小時候看過的詩集,我念起了那些我曾經背誦過又遺忘了的詩句。那個瞬間,我忽然覺得詩裡麵說的話,是對的……人類的感情是共通的,無論國度,無論時代,很多東西,幾千年了,從來沒有改變。”

蘇回看著對麵的人,這個城市裡,像他一樣迷茫的人可能又很多,但是那些人,並沒有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他是在給他的惡尋找理由。

宋融江頓了一下,背出一句詩:“童年、青春、友情和初戀的光輝,都像美夢般消逝,使你愴然。”

蘇回略一會回想,自然地說出詩名:“《致華茲華斯》。”

宋融江笑了:“蘇老師,你果然和那些平庸的人不一樣。”

蘇護看著眼前這個喜歡詩句的連環殺手:“現在,我們來聊一下那些受害人吧。”

他拿出了第一位受害人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短發,長度到肩膀,她的死亡時間是去年的冬季,當時24歲。

“去年冬天,12月18日,那個晚上的淩晨兩點,她上了你的車,然後發生了什麼?”

宋融江吐出一口煙,用手指彈了一下煙蒂,他已經連續抽了四根煙,仿佛希望自己被那些尼古丁毒死,那樣就可以免於死刑的處罰。

“那個女人是出來賣的!”宋融江的表情滿是鄙夷,他回憶起了那個冬日的夜晚,那天天很冷,前幾天的大雪剛剛化掉,還有一些冰淩凍在路邊,他獨自一個人在車裡趴活,為了省油費不敢開空調,然後有個女人走過來,敲了敲他的車窗……

“那天她打車的時間大概是淩晨一點多吧,在車上時,她給她的朋友打電話,肆無忌憚地議論著那些客人,我聽不下去,曾經製止過她一次,她沒有絲毫收斂。”

“當她下車時,我回頭看了一下,發現後座的坐墊上有一些紅色像是血跡的東西。於是我就下車質問她,是不是弄臟了我的座椅。”

“她沒有解釋,而是說我無理取鬨,想要訛錢,後來她開始罵我,用包打我,高跟鞋踢我,她說要向出租車公司舉報我,讓我開不成車。我生氣了,就把她拖回了車裡,按在了後座上,扒了她的衣服……”

整個審問室裡煙霧繚繞,宋融江一直在回憶著,他記得那女人穿的是有點厚的彈力保暖襪,外麵套了一層隻到臀部的皮裙。女人帶了耳環,是那種長長的流蘇,她的身上有一種劣質香水的味道,那是一個生活在城市低層的站街女。

然後宋融江的表情變化了,那表情,讓人惡心……

蘇回抬頭問他:“你脫下了她的衣服時,應該發現是你錯了。”

事後法醫的驗屍報告,女人並不在生理期,她被宋融江強迫發生了關係,然後殘忍殺害。

宋融江把煙捏在手裡道:“可能是我錯了吧,第二天白天我才看清,座椅上的那點紅色不是血跡,那有可能是不知道什麼客人留下的果汁痕跡,也有可能,是她的留下的口紅印記。不過,那不重要了,那個女人該死,她在不停地辱罵我,踢我,打我。她是一個肮臟的□□,下賤的女人,像是一隻瘋了的母狗……”

他不斷用各種所知的詞彙,侮辱著那個死於他手下的女人。

宋融江又吸了一口煙說:“我開始沒想殺她,我想要嚇唬她。”

蘇回道:“她的話激怒了你……”

宋融江沉默了一會,點了點頭。

他按滅了手裡的煙,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根,點燃。

蘇回問:“第一次殺人後,你害怕嗎?”

“怕倒是不太怕。”宋融江的手有點抖,談話進行到了這裡,他終於顯露出了一絲的悔意。

可是蘇回敏感地感覺到,這悔意並不是對死於他手下的受害者。

“你怕你母親發現?“蘇回試探著問。

宋融江沉默了片刻開口:“我對不起我媽……”

眼前的男人對女人的看法無疑是受到了母親的諸多影響。他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有一些戀母情結,他對母親是依賴的,卻因為母親曾經交往過諸多男友,他同時又對母親是厭惡的,他覺得她是肮臟的。

他難以想象,自己是從那樣肮臟的身體裡孕育出來的,連帶著厭惡著自己。

童年的經曆,讓他早已對正常的性生活產生恐懼,第一次殺人在偶發的情況下發生了,讓他食髓知味。

“我們來聊聊第二個被害人。”蘇回把另外一張照片推給了他。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甜美,和案發後的屍體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是一位隻有二十三歲的銀行女職員,在銀行盤點最忙的時候,她有一天晚上加班到十一點,隨後她下樓,等了一會才打了一輛出租車。從此,再也沒有人看到過她。不久之後,女孩的屍體被人發現在城外的一處枯井裡。

“是她運氣不太好。”宋融江開口道,“那天晚上,我把車開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我和她說車子壞了,讓她在車裡等一下,我後來下了車,假裝修車,從後備箱裡拿出了工具。她在車裡打著手機遊戲,我打開了車後麵的門,然後很輕鬆地控製住了她。”

宋融江還記得,那個女人嗓門不小,她一直在尖叫,叫得很大聲,於是他就慌亂去捂她的嘴,不停地把她往車門上撞,用扳手錘她的頭。

她受傷了,手上都是血,女孩絕望地趴在了車窗上,在上麵留下了一個帶血的掌印。

這次犯案是在第一次犯案一個月後,如果說,第一次犯案是有很大偶然性的,第二次犯案則是有預謀了。

第一次的犯案對象是服務行業的女人,宋融江又和對方發生了爭吵,可是到了這一次,他卻把犯罪的對象定為了無辜女孩,事先也沒有任何矛盾。

女孩當時沒有防備,沒有把司機的車輛信息告訴朋友,這給後麵的偵破造成了一定的難度。

還好重案組把兩起案件關聯在了一起,他們根據蛛絲馬跡一路追查,很快就找到了宋融江。

警方後來在宋融江的車裡發現了繩子以及一些膠帶,刀子等工具,他們通過化驗,檢查到了第二位死者的血跡,證據鏈完整,證實了他就是凶手。

蘇回盯著眼前的這個魔鬼,在第一次犯案之後,他就非常清楚地認識到,自己難逃法網,開始改變了行凶模式。

以前,他是在接送乘客,得到錢財,工作糊口。

而在第一個案子之後,他就變成了一個獵人。

他是在城市裡不斷尋找自己的獵物,把狩獵當作自己末日前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