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現場安靜下來,無論是剛才在聊天的,還是八卦的,目光齊齊落在了蘇回身上,神色各異,複雜極了。
兩年六篇,一年三篇,平均四個月寫一篇。陸俊遲聽著感覺這論文數量並不算多,不知道為什麼現場忽然沒了聲音,他向站在台上的蘇回看去。
站在台前的蘇回一時也有點懵了,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他們來得晚,沒有聽這會的前半程。
大家驚訝地點在於,想要在核心期刊上發表論文,太難了。
教師發表論文,分為核心期刊和普通期刊。
所謂核心期刊,一般是說某學科的主要期刊,要求專業,信息量大,質量高。發表渠道主要是有三種,自己投稿,通過學校關係投遞,還有就是通過論文機構進行投遞。
在華夏,刑偵類特彆是犯罪學相關的核心期刊非常少,一共隻有九本,俗稱九刊。
包括什麼《華夏公安研究》《華夏刑偵心理科學》《華夏警察技術》……今天王院長親自邀請,九刊裡麵到了五刊的主編,已經算是專業領域裡的頂級盛會了。
普通老師想要在這九本刊物上發表論文,必須是標新立異的新研究,老師們各種鑽研,找資料,熬夜弄禿了頭發,也就最多一年過稿那麼一次兩次。
有時候實在上不去,還會幾個老師一起來研究,找個最有名的,過稿希望最大的人來掛名,其他人跟著上。
而且這過了稿這隻是第一關,後麵還要排上三個月到六個月不等的隊才能最後發出來,有時候還會因為版麵問題出變數,不斷往後壓稿。
因為核心期刊發表太難了,所以在犯罪學學院教師述職之中,要求是兩年內普通期刊發表至少三篇,對核心期刊發表不做硬性要求。
標準是這麼寫的沒錯,可是大部分的老師為了升職加薪,每兩年還是會想儘辦法發表一篇。
要不然一篇核心期刊也沒有,提起來就算彆人不說什麼,自己也覺得丟人。
在蘇回來之前,年輕的老師們進行述職,核心期刊上發表一篇的是大多數,發表兩篇的一共隻有八人,發表三篇的兩人。
其他人中發表最多的就是廖主任,他在過去兩年間一共在核心期刊上發了四篇論文。可人家既是主任,又是教授,其中還有兩篇是合著,綜合來說也就不多了。
蘇回這一上來,張口就六篇,把現場所有的人都給鎮住了。
廖主任最先反應了過來,直接在台下皺眉問站在前麵的蘇回:“蘇老師,你彆是把核心期刊和普通期刊弄混了吧?”
這幾位主編還在下麵坐著呢,數字可不能信口胡說。
廖主任一帶頭,場下的質疑聲也跟著起來:“就是啊,兩年六篇,你以為你是誰啊,國內知名專家?”
“這牛皮吹爆了吧,發表過的都知道,根本就過不了這麼多。”
“普通期刊六篇都困難,彆是什麼隨便的校刊論文吧?”
不論這事是真假,聽到了六篇這個數字,有些人的眼睛就紅的快要滴出血了。
幾位主編也抬起頭來,看向台前的年輕人,那是個年輕俊秀又瘦弱的老師,看起來文質彬彬你的,十分麵生。
若是有人兩年之中在各種核心期上刊連續刊發六篇文章,這樣的人他們做主編的怎麼會不知道?
所以蘇回還沒答話,就被全場認定為了是在吹牛撒謊了,眾人的目光滿是質疑。
王院長一時看到現場這樣的情況,皺起了眉頭,譚局長經常讓他照顧這位蘇老師,可是眼下,蘇老師明顯是犯了眾怒,他也不知該怎麼維護。
陸俊遲看著現場亂了,蘇回愣在台前,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被人質疑了。他覺得這老師不當也罷,一時猶豫著這事情要怎麼救場,難道要走上前去拉著蘇回就走?
那場麵會不會太尷尬了?蘇回會不會生氣?
他最後還是沒動,那是蘇回啊,是他看上的重案組的顧問,這點小場麵肯定能夠壓的下來吧?心裡這麼想著,陸俊遲的手心還是不有自主地出了汗。
蘇回還在愣著,他本來有點發燒,一時感覺腦子不太轉,自己低頭把寫過的文數了一遍,是六篇沒有錯啊……
下麵的質疑聲越來越大,看著有人支持,廖主任底氣更足:“蘇老師,那些核心期刊,我每本都仔細看過,上麵哪幾篇是你寫的啊?”
蘇回懶得和他爭執,直接開口道:“那幾篇論文是《網絡犯罪心理的深度解析》《華夏犯罪預防的具體措施》《連環殺手國內積案研究》……”
蘇回剛說了三篇,廖主任就臉色大變,打斷了他的話:“這幾篇我還記得,但是這些不可能是你寫的,這是霧先生的著作……”
刑偵公安類期刊,為了對少量警種和研究人員進行保護,是少有的可以匿名發表的期刊。
這幾篇文章他讀過,都寫的很有深度,可是寫這篇文章的那個筆名是霧先生。霧先生很多年前就已經開始在核心期刊發表論文,那些文章根本不可能是蘇回寫的。
蘇回淡然繼續道:“我是用筆名發表的,筆名就是霧先生。”
霧先生?
他是霧先生?
這下子現場的老師們安靜了,輪到那幾位主編合不攏嘴了。
霧先生是國內犯罪心理學研究公認的前沿專家,很早就開始在期刊上發表文章。很多文章寫得角度新穎,理論紮實,還很高產。
彆的人是寫了文章,跪著求他們發表,而他們那幾本雜誌是要跪著向霧先生約稿的。
其他人的文章排隊,他們是排隊約稿,算著時間,還要看人家肯給他們排到哪一期……
這位蘇老師說出的幾篇文章確實是霧先生所著,可是那些主編一時也不太相信,霧先生怎麼會這麼年輕?!
怎麼會在華警做一位默默無聞的講師?!
廖主任直接把這話問了出來:“我幾年以前就在期刊上看過霧先生的文章了,那時候你才幾歲?!”
蘇回道:“我最早用霧先生發表筆名是大一,我導師是翁玉華……”
這句話說完,那幾位主編就信了一半,因為霧先生最早的一篇文章,就是和國內犯罪學研究的知名專家翁玉華合著的,而且翁老師有意舉薦自己的學生,把他作為第一作者,因為文章的直擊要點,發表之後果然在相關研究領域引起了轟動。
霧先生的名號也是從那時起成為了犯罪學相關方向的學術標杆。
有人去拉廖主任的衣角,廖主任卻繼續質問:“蘇老師,空口無憑,你怎麼證明你是霧先生。”
蘇回想了一下問:“稿件的郵箱截圖可以嗎?”然後他忽然想起來,“我好像有加幾位主編的微信……”
雖然他加了就沒有怎麼搭理過。
在坐的一位中年主編已經無法壓抑激動的心情站了起來:“哎呀我說霧先生的微信是個回字呢……蘇老師實在是幸會啊。”
廖主任這時候還有些難以置信,覺得自己麵子上下不來:“不可能,這……你們先彆急,不要搞錯了。”他到這時還是覺得蘇回不可能是那位霧先生,一定是中間哪裡有問題,或者是冒名頂替。
王院長看這裡亂了起來,說了句公道話:“蘇老師說自己是翁老師的學生,那我們問問隨教授,不就清楚了。”
“隨教授呢?”
“好像剛才出去接電話去了。”
“蘇老師還沒上台,他就出去了。”
正到這時,從場外走進來一位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正是剛才眾人口中議論的隨教授了。
有人激動道:“隨教授回來了!”
蘇回斷斷續續聽到這裡,才知道原來這一場請來的專家是隨良逸。
隨良逸,華夏首都公安大學的犯罪學係教授,首都警局顧問。他是翁老師的師弟,論資排輩,蘇回要叫他一聲師叔。
蘇回在學校念書的時候,和他打過幾個照麵。隻不過這位師叔年紀比他大了很多,那時候他剛入學,隨良逸已經過了四十,有點代溝,他們之間的交流不多。在蘇回印象裡,這位師叔也是很有天賦的一個人,除了任教和當顧問以外,還會配合翁老師研究一些相關的課題,兩個人是多年的搭檔。
隨良逸一邊往回走,一邊有些歉意道:“對不起,我那個電話接的時間有點長。”
廖主任一指台上的蘇回,直接問道:“隨教授,這位蘇老師說他是翁老師的學生,你和他認識嗎?”
隨良逸轉頭看向台前,一扶眼鏡笑嗬嗬道:“哎呀,小蘇,我說你這幾年沒有消息,原來是來華警這裡教書了?”
蘇回點頭,和他打了個招呼。他已經幾年沒見過隨良逸了,這時候再見麵,有點陌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