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早就離異, 我是被我父親帶大的,那時候我父親想要收養他,卻因為不符合條件, 沒有辦過戶手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後來他考上大學,我父親也去世,我們的來往就不多了, 隻是放假的時候會一起吃飯, 就像是家人團聚,兩個無依無靠的人抱團取暖。後來他退學了,卻忽然變得很有錢, 兩年以前,我偶然看了他的手機,才發現他一直在做那種事……”
藍安顫聲說著:“後來我賣掉了父親留下來的房子,另換了一套,我用搬新家作為借口,約他來吃飯, 趁機給他下了藥……”
那時候她專門去買了一個新房子,到了一個沒有人認識他們的地方,她布置了一間房間,房間隔音很好,隻有一個小窗,她藏起了那屋子裡的一切金屬物, 隻留下了床鋪和被褥。
她買了一根鐵鏈, 最好的鐵鎖,一個頸圈,鐵鏈穿過床頭, 扣在一起。
長度她反複試驗過,可以走到洗手間洗澡和上廁所,可以換衣服正常生活。
把宋藍恩關在房間裡以後,她非常小心,就算是給他送飯也隻用塑料的餐具。
她努力隔絕了他和外界的一切交流。
她知道,宋藍恩這樣的人是不會選擇報警的,也無法向鄰居求救,一旦被發現,他所做的事情就麵臨曝光。
洗手間裡隻放了電動的剃須刀。
宋藍恩應該是很生氣的,他開始拒絕吃任何的東西。
藍安和宋藍恩冷戰了很久,她是有時候在睡夢裡,聽到他在磨鐵鏈的聲音,久久不能入睡。
到後來,他們似乎都釋然了,像是兩個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室友。
每天上班前,她會把飯菜和換洗的衣服放在門外,下班回來時,就會看到用過的餐具和換下來的衣服。
她偶爾會留下幾張最近的報紙,還有一些書。
她有時候會靠坐在門口,絮絮叨叨地講述自己的生活,畫坊最近的生意怎樣,那些孩子們怎樣。
但是門內沒有任何的聲音,也沒有回應。
這樣的幾乎沒有交流的生活,他們過了兩年。
唯一一次藍安進入那個房間,是因為宋藍恩生病了,藍安發現連著兩天的食物沒有動,才進入了屋裡。宋藍恩高燒不退,她嚇壞了,買了退燒藥,寸步不離地照顧了他三天。
隻有那三天,他們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回到了一切沒有發生之前。
三天以後,宋藍恩終於燒退了,藍安卻疲憊地趴在床頭睡著了,等她醒來,她發現宋藍恩在看著她。
他伸出手來,扶著她的頭發,手指放在她的脖頸上。
就在她以為他要吻他時。
他翻起了眼睛看向她,那絕對不是飽含愛意的眼神,那是凶狠的眼神,像是野獸在盯著獵物。
她一時被嚇住了。
他對她咬牙說:“滾。”
她跑出房間,哭了很久。
隨後,一切又恢複了原樣。
她思前想後,總是覺得不夠穩妥,她怕有一天有人發現了宋藍恩所做的事,她想要幫他頂罪,她又怕如果她不在,宋藍恩會餓死,會被抓,所以在劉玉梅那裡留了一把鑰匙。
回想起了這一切,藍安一直在哭著。
她是咎由自取,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能贖罪。
她的行為不僅放走了宋藍恩那個魔鬼,還害死了劉玉梅。
也許當時,她給他下藥以後,打電話給警察一切就會不一樣了。
蘇回看著麵前的檔案資料。
宋藍恩,今年27歲,他的大學專業是化學,卻在兩年以後因為多門考試不及格被學校退學。
他從小就跟著藍安的父親藍子聞學習過炸|彈的製作,再根據自己所學的化學知識,對其進行改裝製造,他不斷提高炸|彈的威力,優化其結構。
他具有反社會人格,瘋狂,狡詐。
他一直在為解秋提供爆炸|物,讓那個男人得以在城市裡遊蕩,由此爆發了一係列的細沙爆炸案。
這是典型的有組織無差彆殺人。
藍安終於肯開口,陸俊遲馬上詢問下去,在第一時間準備宋藍恩的資料和照片,準備發起通緝。
陸俊遲問:“宋藍恩會去什麼地方?”
藍安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他大學退學以後,我就沒有進入過他的朋友圈了。”
她一邊哭著,一邊心生恐懼,是她的舉動,在今日釀成了大禍。
這個惡魔獲得了自由,猶如被放出了潘多拉魔盒,她想到,他會在城市裡製造新的爆炸案……
“他的手機和其他的東西呢?”陸俊遲又問。
“我……把他的手機丟掉了……手機卡衝在了廁所裡。我沒收了他的身份證……以他女朋友的身份,退掉了他租住的房子。”藍安哭著說,“我以為我斷絕了他和外麵的一切聯係……”
她曾經隻想讓這個男人活著,哪怕關一輩子,隻要沒有人知道他的罪行就好……
“他的同夥是誰?”陸俊遲厲聲問。
宋藍恩無疑是有聯係其他人的。
“我真的不清楚了,他那時候,除了解秋還有一些在來往的人,我不認識那些人,但是我知道,裡麵有男人,還有女人……”
審問的人又換了一批,他們卻再也問不出宋藍恩同夥的身份。
也許藍安對此真的不太清楚。
喬澤義憤填膺:“這個女人惡而不自知,簡直是太可惡了,她做的那些事,我想起來就覺得惡心。可她現在居然還在委屈地哭。”
在他看來,這樣的人,比真刀真槍的凶犯更加難以防範。
蘇回分析道:“她愛上宋藍恩,不光是因為他們小時候的接觸,我覺得,這個女人對連環殺手有著病態的愛戀,還有著不切實的幻想。她妄想自己的行為能夠讓他改過自新。在曆史上,喜歡連環殺手的人也不在少數,甚至有些女人想要嫁給連環殺手,心理學家對這種心理有過諸多的分析:拯救幻想,母性需求,替代幻想等……”
但是因為人數較少,缺乏研究案例,這種行為的具體心理原因還是難以定性。
調查報道記者希拉·埃森博格(shei isenberg)曾經編著過一本書,名叫《愛上殺人犯的女人們》她寫道:“這些女人與殺人犯之間的戀情在某種程度上滿足了她們的需要。”
藍安對宋藍恩做的事,想要包庇她的頂罪行為,並不出於公眾安全考慮,僅僅是她個人的滿足和自我感動。
宋文對此表示讚同:“她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法律也會製裁她……”
隨後他們又從董桉辰那裡問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是他從小窗給了宋藍恩那些沙,宋藍恩就給了他那兩枚炸|彈,告訴他這麼做,於可可的難題就可以解決了。
事發以後,宋藍恩讓又驚又怕的董桉辰把一切推到藍安的身上。
看來,不光常人無法理解她的行為,連環殺手也未必領情。
陸俊遲從觀察室裡出來時,看到蘇回獨自站在會議室的白板前,這個白板是邢雲海留下來的,上麵還有著他的字跡。
會議室隻開了一盞燈,有些昏暗,襯得他的背影十分消瘦。
陸俊遲忍不住走過去,看向他清秀的側臉。
蘇回眯著眼睛回頭,確認來的人是陸俊遲,又回過了頭去。
他們今天得知了細沙的真實身份,案子取得了很大的進展,可是誰也高興不起來,在他們抓到了藍安,找到細沙真實身份的同時,那個變態也同時恢複了自由。
隻要想到那麼一個恐怖危險的男人還在城市裡遊蕩,他們的心就一直在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