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牧洵的腳步停了下, 漆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不爽的情緒,阮萌見他停下, 心裡有些緊張,“怎麼了?”
“沒什麼。”他輕輕搖頭。
兩人來到了旁邊的商場,經過一樓,有一家貓咪咖啡廳, 有隻貓睡在貓爬架上,蓬鬆的尾巴一甩一甩的。
阮萌伸出手指,隔著玻璃窗點了點它的尾巴,尾巴繼續動了起來,她笑了起來。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笑過了,和李若非在一起時, 她總是會有笑容,真心的笑容, 和他在一起時, 她卻再沒笑過, 精神時時刻刻緊繃著。
“你看。”阮萌側過頭, 見他麵無表情的, 對這隻貓一點興趣也沒有,笑容僵在嘴角, “我們去吃飯吧。”
商場樓上的餐廳裡,阮萌隨意點了幾個菜, 當她看向沈牧洵的時候, 他搖頭, “不用了。”
阮萌把菜單還給服務生,支著下巴看夜景,附近的高樓大廈燈火通明,剛下班的人從寫字樓裡湧出,如果她沒有遇到李若非,她現在還是過著這樣單調的生活。
在寫字樓裡工作的時候,有時候會嫉妒下網絡上的美女,她們一條微博廣告就能掙她一年的工資,每天就是吃喝玩樂,找的男朋友是富二代,能在市中心買房,房子裝修是高大上的北歐風。她也想不上班,想有個高富帥寵她愛她,但那些念頭隻會偶爾冒出來,然後她又回歸平靜的生活。
生活平靜,沒有波瀾,這沒什麼不好。
相反,現在的生活過得驚心動魄,她被迫和魔王綁在一起,連神都無法感化他,她能嗎?
腦中思緒萬千,腿上忽然多了幾分重量,她低頭一看,一隻長毛貓跳到了她的腿上,乖巧地蹲坐著。
這裡是餐廳,貓咪應該不可以進來,可附近的人好像沒看到一樣。
阮萌輕輕摸了摸它的頭,撓它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抱著它,生怕惹它不耐煩了。
然而貓咪非常乖,對她很親昵,它湊上前,親了親她的臉頰,舔了下。
濕漉漉的感覺,阮萌低頭笑了起來,柔聲道:“你怎麼跑上來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正要抱起它,抬起頭,發現沈牧洵不在對麵。
他去哪裡了?
她心裡突然緊了下,他跑哪裡去了,去乾什麼了?
“沈牧洵……”
腿上的貓咪跳到地上,變成了人,沈牧洵就站在她的麵前,阮萌驚訝過後,有點心累,是啊,他連貓都能變了。
“下次彆這樣了。”阮萌輕聲說道。
“可你很喜歡,我看的出,你眼裡有喜歡的情緒,可是對我的時候,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沈牧洵低頭看她。
正巧這時,服務生要上菜了,阮萌看了他一眼,儘量心平氣和地說道:“我們先吃飯。”
沈牧洵再次改變了形象,這次變成了俊美的銀發青年,“你喜歡他的形象,我就變成他。”
他真是病的不輕,阮萌歎口氣,“有意思嗎?”
她抬起眼眸,眼神中沒有恐懼,沒有害怕,沒有彷徨,就像是麵對一個舊友般坦然,“沈牧洵,你是你,他是他,你不要傻了。”
對麵的沈牧洵恢複了他的模樣。
阮萌指了指對麵的寫字樓,“以前當我是小白領的時候,網上有那種做夢題,和一個你愛的普通人在一起,還是和一個愛你的高富帥在一起,當然,現實中的高富帥都沒那麼瞎,我也和高富帥的生活沒有交集。這隻是做夢題。”
“我幻想過那種不上班,還有高富帥寵我的生活,你想啊,哪怕一開始我不愛他,但能過奢侈生活,對方又不是什麼大腹便便的禿頭中年人,我一定可以忍下來。”
阮萌想著想著,自嘲地笑了起來,沈牧洵靜靜地看著她。
“可是後來我再想想,就算能忍一時,難道我能忍一世嗎?和不愛的人在一起,就為了富足的生活,我自己有手有腳,單身的生活過得自由自在,何必呢?”
“你想說,你和我在一起,是在忍耐。” 沈牧洵沉聲道。
他英俊的臉上麵無表情,燈光照在他身上,如夢似幻,“你和李若非的一開始也是如此,你不愛他,你懼怕他,不得不和他在一起。你能愛上他,也會愛上我。”
“愛情是那麼容易改變的嗎?如果我輕而易舉地愛上了你,因為你英俊的樣貌,因為你現在無所不能,如果我是個慕強貪婪的女人,我飛快地背叛了李若非,背叛了愛情,你還會像現在這樣愛我嗎?”
不會。沈牧洵在心裡這麼回道。就是因為她是獨一無二的,她所賦予的感情是獨一無二的,才顯得她的愛是那麼珍貴。
“你隻是不愛我。”沈牧洵有些煩躁了,他不想和她在這裡探討這個問題。
“我隻是想說——”阮萌不想再逃避了,她必須認認真真地把這段感情結束掉,不能再心軟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
“我不會放你回到他的身邊,彆做夢了。”沈牧洵揚起唇角,殘忍地笑了笑。
阮萌心悸了下,“你能拿我怎麼辦,像上次那樣鞭打我嗎?虐待我讓你感到快樂了嗎?”
並沒有。
他的心從沒這麼痛過。
沈牧洵忽然變小了,變成了木木的樣子,漂亮的眼睛看著她,充滿信任的眼神,“如果你恨我,你想怎麼報複我都可以,隻要你不拋棄我,你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我不會還手的。”
他明知道她不會對木木打罵,阮萌現在知道了,他是個卑鄙的惡魔。
“沈牧洵,我能體會到你的痛苦,但不能替你背負命運,我不愛你。”阮萌站了起來,她轉身的那一刻,整座商場晃動了起來。
沈牧洵垂著寒冰似的眸子,他冷聲道:“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殺光他們。”
餐廳裡的盤子發出哐當哐當的響動聲,所有人臉上都寫著不安,阮萌的臉色如牆般慘白,她的腳邁不出去了。
阿加雷斯說她的每一個行動都在殺人,她相信了,這就是把亡者從地獄叫上來的懲罰,她做錯了。
“還是說,你樂於看到那個場景。”
阮萌轉過身,“我不想無辜的人因為我死去。”
“他們受考驗,不過就是私|欲受到引誘。”沈牧洵坐在窗邊,眉眼冷淡,英俊得如同神祇,“私|欲懷了胎,就生下罪,罪得逞了,就生出死來。”
他揮了下手,玻璃窗上出現一個陌生的普通女人,她穿著警服,看樣子是施雨澤的同事,“她對兒子的愛超出了丈夫,超出了她自己,哪怕知道兒子是個魔鬼,她也要養著他,愛著他。”
這有什麼不對嗎?母愛不都是這樣嗎?為了孩子能夠不顧一切。
“兒子在學校裡引誘兩個女同學自殺,她雖乾預了,但沒有懲罰兒子,她包庇了自己兒子,這是罪。”
畫麵中出現兩個女孩子的手腕,滿手的割痕,還有那個用圓規頭一點點刻出來的魔法陣,她們在比什麼,比誰傷的更深,就更喜歡他嗎?白嫩手腕上的傷痕觸目驚心。
接著出現了施雨澤三人對峙的場景,魔鬼不斷提出相互矛盾的說法,迷惑著施雨澤和張婉。
“最後,她被自己害死了。”沈牧洵淡漠地說道。
阮萌本能地想反駁些什麼,比如這是張婉的母愛,她非常愛自己的孩子,如果不護著自己兒子,那她該怎麼做?把兒子送進精神病院嗎?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都是人,她能體會那種糾結感。
“這不是你懲罰他們的理由。”阮萌蒼白著臉。
沈牧洵笑了起來,“這是魔鬼出現的理由。”
阮萌往後退了一步,就是這小小的一步,對麵的大廈瞬間發生了爆炸,人群發出驚呼聲,玻璃碎片、石塊全都在往下砸,而沈牧洵安然地坐在窗邊,靜靜地望著她。
“住手!”阮萌往前跑了幾步,手拉著他的手臂,手指幾乎陷進他結實的肌肉中,“彆這麼做。”
她望了眼窗外,樓下的人們驚惶地四散逃跑著,“不要殺人了!”
“你看,隻有彆人受到傷害時,你才會懇求我,他們無關緊要,卻能牽動起你的情緒。”沈牧洵伸出另一隻手,捧著她的臉頰,眼神溫柔,“太遺憾了,無論你愛不愛,你都是要陪我下地獄的。”
他狠狠咬上她的唇,血腥味一下就蔓延開,阮萌嘗到了鮮血的味道,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
突然間,兩人頭頂的天花板掉落了下來,阮萌驚恐地望著那塊圓形的天花板,石塊砸在他們剛剛就坐的桌子上,要是沈牧洵沒有帶她離開,她現在應該成一具屍體了。
她抬頭往上看,天花板中出現了一個圓形,這不是意外,這是人為的,有人站在上一層的邊緣,等看清楚了來的人,她心臟跳得更快了。
是李若非。
他冷漠地看著樓下慌亂的場景,客人和服務生早就爭先恐後地跑出餐廳,偌大的地方隻剩下他們三人。
阮萌心慌意亂,她看著那堆石塊發愣,他剛剛是想連她一起殺了嗎?
緊接著一塊塊圓形天花板掉了下來,塵土飛揚,灰塵飄入她的眼睛中,她不得不用雙手捂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