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2 / 2)

養丞 寧遠 13434 字 6個月前

聽到就聽到了,我話就放這兒了!

唐見微強打精神,對童長廷禮貌性地尬笑施禮之後,便甩開童長廷的眼神,大步離開。

童長廷屏氣凝神了半晌,側了側身,坐在石凳上的童少懸從他身後露了出來。

童少懸手裡拿著一卷繪滿了構理圖的小羊皮卷,臉上的表情比她阿耶還要精彩。

“阿念,要不然你還是回屋去吧,咱們改日再議。更深露重的……彆傷剛剛好又著了涼。”

童少懸嗯啊了半天,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滿懷心思地將構理圖卷了起來。

童長廷看她將構理圖卷在了外側,分明是心思混亂的結果,也沒提醒她……

換成任何一家的小姑娘,聽到唐見微方才的話,都很有理由混亂片刻。

……

又過了兩日,書院的先生親自來童府探望童少懸,詢問童少懸病情如何,童少懸便知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果然,宋橋和童長廷送彆先生之後回來,問她胳膊傷是否好了,若是無礙的話明日起回去上課吧。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童少懸懶洋洋地答應下來。

第二日一早,葛尋晴和幾位同窗去書院路過景陽坊,正好遇上穿著一襲鵝黃色高腰襦裙的童少懸。

“咦?你終於舍得出門了。”葛尋晴上前來挽住童少懸,連連訴苦,

“我的好妹妹啊,沒你在學堂鎮著,可把孔先生厲害壞了!每日都要揪幾個人起來考究,完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忘記當初是怎麼被你對得啞口無言丟儘老臉的。長思啊……沒你在的日子我們好苦啊……哎?長思,怎麼感覺你長得有些不一樣了?你們來看看,咱們長思是不是有些不一樣了?”

葛尋晴一聲呼喚,周圍同行幾個小娘子紛紛圍上來,仔仔細細地打量童少懸,七嘴八舌道:

“是啊,是有些不同了。”

“哪兒不同了?”

“是了,有些圓潤了。”

葛尋晴用雙指夾了她的臉蛋一把,喜道:“不僅圓潤了,手感也細膩許多。瞧著跟剝了殼雞蛋一般的小臉,我這麼一夾,差點將我整個人滑出去!一定是嫂子的手藝太好,能將你都養出二兩肉來!”

童少懸早就習慣了葛尋晴的聒噪,向她擺出一個溫柔又無情的笑容:

“你倒是真的滑一個看看呀。今日若孔先生再考校,看我搭不搭救你。”

葛尋晴連忙討饒:“哎喲長思姐姐彆生氣,我這不是鬨你麼,太久不見格外想念,你可得和我一塊兒聯手,共同擊退孔先生!”

童少懸笑而不語,一群人嘰嘰喳喳往外走,她們還沒瞧見唐見微,唐見微已經看到她們了。

方才葛尋晴和童少懸兩人親密無間的場麵也一並瞧了個真真切切。

葛尋晴和童少懸是發小,八歲那年一塊兒進了書院,書案相並,很快就成了好友。

雖大蒼有同性成婚之風,但年紀尚幼的小娘子之間玩鬨起來並不會有旁的心思,特彆是手帕之交,親熱慣了,即便現在童少懸已經定親,可一時半會兒還沒改過來,甚至都沒想到需要改改。

唐見微的早點攤前又圍了一圈的人,將她擋住,童少懸和她的友伴們從坊門邊走過來,有說有笑,童少懸沒發現唐見微。

唐見微熟練地將油條撈起放到網兜上滴油放晾,客人們和她聊著閒天越聊越起勁,而唐見微嘴上搭得一句不落,說完之後再回想方才自己的話,竟一句都沒想起來。

就在此時,童少懸就像感應到了什麼,眼神忽然穿過眾人層層疊疊的肩頸,與唐見微對上了。

兩人目光相碰,唐見微稍有恍惚,但很快就重拾笑意,對童少懸美美地一笑。

童少懸想到的卻是昨夜去找阿耶討論構理圖時,聽到她那口無遮攔,教人爛耳朵的浮浪話。肚子不知為何絞痛了起來,渾身上下惶惶不安,仿佛隻是回想她的話,便似真的懷了她的孩子一般。

本以為她和唐見微的關係略有緩和。

那一夜相伴而行頗有些溫融暖意,童少懸甚至思索過以往是否對唐見微有些不應該的偏見,或許她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戴著虛偽的麵具?

這想法還未在懷裡揣出溫度,便被唐見微那驚天一語徹底擊破——

要生也是我讓她生!

童少懸心口發緊,隻想著快點離開這兒,彆再和唐見微碰麵。

加快了步伐要離開,葛尋晴卻頓住了腳步。

“咦?那不是嫂子嗎?”自己停住腳步不說,連帶著將童少懸一塊兒扯了回來。

“嫂子——”葛尋晴大大方方地跟唐見微打招呼。

唐見微能怎麼辦呢?就算童少懸已經捂住了臉,她也得回應葛尋晴的呼喚啊。

“去書院呢?”唐見微覺得自己笑容的僵硬程度,能讓千年乾屍都自愧弗如。

葛尋晴道:“正是!知道長思今日出關,我們姐幾個正是來接她的!”

童少懸訝異地看向她,認識她七年之久,居然第一天知道葛仰光信口胡謅得這般輕鬆自如,宛若天成。

身後的三五同窗各個驚奇:

“這不是油條西施嗎?長思?她便是你那天子賜婚的博陵名門?”

“這這這是真的嗎?長思,為何你從未提及?”

“當真是‘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童少懸:“……若你能將和背得這般熟練,也不會被先生打手心了。”

同窗:“……”

童少懸一直在告誡自己不要上頭,不要被唐見微的外表迷惑。

每當她有這種情緒的時候,多少都有點懷疑自己是否太過粗俗,居然會被一張臉皮誘惑。

如今看看同窗門的表現,她便知道著了道的不僅是她一人。

童少懸告誡大家:“不可一葉遮目,‘以管窺天,以蠡測海,以筳撞鐘,豈能通其條貫,考其文理,發其音聲哉’。”

同窗道:“聽長思這意思,和這種絕色美人共結連理,竟還心懷埋怨?”

另一同窗再道:“長思這是得了便宜賣乖。”

童少懸正要反駁,葛尋晴用胳膊肘瘋狂肘她:“嫂子叫你,叫你呢!”

唐見微還真的在對她招手。

晨光之下唐見微雲鬢花顏險些晃瞎了童少懸的眼睛。

這一日唐見微依舊穿著博陵府裡最時興的白鳥裙,即便炸著油條也毫不怠慢,從身後繞到兩臂的帔帛垂漫飄逸,莊麗若仙。

雙垂髻襯得她靈動可愛,膚若凝脂麵若桃花,纖纖細指對著童少懸的方向往掌心裡攏了攏,朱唇嬌俏,揚起一個飽滿熱切的笑意。

待童少懸將這一切從眼底消化入心底的時候,她的身子自行動了起來,響應了唐見微的召喚,走到她麵前。

唐見微將三根油條裹好,遞給童少懸:“拿著。”

童少懸愣愣地接過。

又遞來一個鼓鼓囊囊的銜杯牛皮壺:“這也拿著。”

不用說,裡麵自然裝的是豆漿。

等候的客人們其實瞧出來了,但嘴上還是要起哄:

“唐老板不厚道,怎麼還讓人插隊?”

“可不麼,咱們都在這兒老實候著,卻教這小娘子搶在了前頭,這是何理?”

唐見微道:“這是我家夫人,三根油條和豆漿都是我一早為她預留的,隻待娘子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便取給她。”

眾人了然,全都用豔羨的眼神瞧童少懸。

童少懸低著頭,仿佛是被囚車拉著遊街的死囚,快要被大家的目光燒成焦炭。可手中的油條正散發著陣陣香味,透過粗布也能感覺到油條的飽滿和酥脆的質地,讓她難以拒絕。

唐見微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局促,天地之間隻有她們二人似的,略靠近童少懸道:

“估摸著以你的食量吃半根就了不起了,剩下的你大可分給同窗。這油條是兩條麵片並在一塊兒的,從中間一撕就開,很好分扯。不是我小氣不多給你幾根,你也瞧見了,候著的客人不少,若是給得多了隻怕人家會不樂意。你可彆生我的氣。好了,你快去書院吧,這兒油味兒重,彆熏著你。傍晚早些回來,我備好晚膳等著你。”

唐見微衝她眨眨眼,完完全全是和自家人說話時親密從容的姿態。

她又一次被唐見微這個女人弄得暈頭轉向,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或許昨晚的葷話是真,今晨的嗬護也是真。

唐見微完全不知道昨夜那句私下計較的惡言,不僅被童長廷聽去,童少懸本人當時也在場。

到了此刻,童少懸搖擺得有理可依,唐見微妥帖得恰如其分。

童少懸拿了油條豆漿回來,同窗們稱羨不斷,她按照唐見微的話將油條分出去,自己隻留下半根。

分得剛剛好。

一行人走進山間長階。

“早就聽聞油條西施做的油果子好吃!早就想吃了,每每瞧那候著的人便隻能作罷。沒想到今日托了長思的福,總算是吃到了。唔——好脆啊,這口感,道一句天上有地下無也不為過吧!”

“好吃好吃!”

“長思妹妹,我可羨慕死你了!”

“先前倒是咱們不著道胡言亂語了,原來咱們長思和娘子的感情好得很呐!”

童少懸被一口油條一口豆漿相互融合襯托的美味感染得一塌糊塗之時,一時間忘記了反駁。

感情好不好暫且有些混亂,不過,定不會懷那紈絝女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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