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1 / 2)

養丞 寧遠 14234 字 3個月前

那日一大早胡二郎照例來到早點攤取了二十五套油條和二十五套雞蛋灌餅,並跟唐見微說:

“明日不必準備我這邊的了,明日一早我們便要摸黑出門,那會兒你還沒出攤,我和幾位同僚打算自己帶點乾糧,路上隨便吃了完事。”

唐見微好奇:“什麼事情要這麼早出發?”

“縣老爺要去祭奉先烈,每年這個時候我們都得去幫忙。”

“祭奉先烈?”

“可不。唐老板來夙縣美多長時日不知道,以前咱們這兒可是不太平了一陣子,有一窩賊寇開著戰船想要登陸侵占此地,朝廷迅速派遣精兵強將前來鎮守,連同當時刺史和縣令犧牲了不少人。此事壓下去之後便在城郊建了一座忠義祠,專門紀念戰死的英烈,並給每位英雄都建了木像。

“每每歲尾,這兒的縣令便要去祭拜忠魂。據說前幾任縣令都祭拜得十分潦草,隻有到了咱們縣太爺勤勤懇懇,年年不落。”

唐見微卻很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微妙:“祭先烈需要動用你們整個衙門的人?”

她記得胡二郎每日都訂五十套的早點,就算衙役們食量大,每個人要吃兩套,算下來縣衙至少有二十多個人,更不用說縣令家自己肯定有家奴之類的下人,居然還要讓衙門裡的人幫忙?

這陣仗有夠大的啊。

“是啊,送去的祭品十分豐厚,得用二十輛馬車裝卸。”

“二十輛?!”唐見微震驚。

胡二郎道:“對,二十輛。據說咱們縣老爺的阿翁也在忠烈之中,說是祭奉先烈,也權當祭祖,所以我們也不多問。有賞錢,何須問太多?”

“看來這個縣老爺相當大方啊。”

唐見微沒有再深入追問下去,怕引起懷疑,便跟胡二郎說:

“你們明早什麼時辰走?反正我也不愛睡覺,早點起來幫你們準備好不就行了?”

“這怎麼好意思?!”胡二郎嘴上雖然有拒絕的意思,但在聽到唐見微這麼說的時候,眉毛都飛起來了,一臉的開心。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我這是早起做生意,也不是白送給你們的。你們衙門可是我的大宗客戶,特殊情況下自然可以上-門-服務。”

唐見微快人快語,讓本來還有些過意不去的胡二郎也不再推拒絕:

“還可以上-門-服務呐?”

“自然。縣老爺就住在衙門的縣令府中,你們是要到衙門集合再一並出發吧?若是趕到這兒來取早點肯定來不及,那會兒我可能也沒什麼生意,把早點送到衙門再回來,正好出攤。”

唐見微能有這份心,胡二郎實在是太開心了。

他的嘴早就被唐見微的麵點養刁了,本來一想到明天要在寒風中吃著冷冰冰的硬餅,他便渾身不舒服。如今又能有油條灌餅吃,還有熱乎乎的甜豆漿和稷米粥,胡二郎便也不覺得明日之事有多難熬了。

先將預定的錢交給唐見微,胡二郎走後,唐見微時不時在尋思這件事。

晚上葛尋晴又來蹭飯,唐見微送了一盆紅燒豬肘子和椒鹽脆皮雞翅過去,破天荒地打算坐下來跟童家人一塊兒吃。

“來來來,快坐下吧!坐阿念身邊!”

宋橋早就要讓她一塊兒坐了,每回說她都婉拒。這不是就要過年快到正月了麼,成親的日子也定了下來,聘禮送了過去,就要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了,遲早要在一塊兒吃飯,也沒什麼好抗拒的。

唐見微問童少懸:“方便嗎?”

童少懸站起來將自己的位置讓給她坐,自己又搬了一把椅子回來,默默地坐到她身旁。

童少懸第一次跟唐見微並肩而坐,感覺有些許的不自在。

不過唐見微卻跟她完全不同,不僅看不出有任何拘束,反而高談闊論。

隻不過高談闊論的對象並不是她,而是坐在另一邊的葛尋晴。

唐見微知道葛尋晴是縣丞家的女兒,縣令是他阿耶的上峰,據說她常常去縣衙,便找了個話頭跟她聊聊縣衙裡的事,想要挖點兒縣令之事。

唐見微問得拐彎抹角,不想讓大家聽出來她是在專門詢問這個縣令的事,以免留下證據,引人懷疑。

不過童少懸還是聽出了唐見微話裡話外不停地在給葛尋晴挖陷阱,讓她一步步地往自己想要打聽的圈子裡走,從而自行說出來。

童少懸握著箸並沒有伸手,身子往唐見微的方向微微側了些,在她耳邊小聲道:

“你為何套仰光的話?”

唐見微沒想到她這點小心思也被童少懸識破,保持微笑道:

“我哪有套話,不過是葛娘子人可愛,我便與她多說幾句。”

“可愛?”童少懸皺眉,“覺得可愛就多說幾句,以前沒覺得你這般輕浮。”

唐見微低著頭笑著,從牙縫地擠出幾個字:“我可比你想得輕浮多了,以後你會慢慢見識到真實的我,禦賜夫人。”

禦賜夫人?

便是在譏諷她倆並非真正伴侶,而是的天子賜下來,迫不得已結成的一對。

話是沒錯,可唐見微這話明顯是在刺童少懸。

童少懸也懶得再管她,專心吃晚膳。

葛尋晴倒是心無城府,唐見微問什麼她說什麼。

一方麵是對唐見微不設防,另一方麵她吃紅燒豬肘子吃得太快太猛,全身的血液都流到胃裡,腦子裡昏昏沉沉的,隻是憑著直覺在答話。

童博夷在幫忙童家打理鋪子收租錢,自小在縣裡長大,縣令的屬官他也認識一二,便也加入到她們的談話中來。

從葛尋晴和童博夷的話裡得到了不少關於縣令的事兒。

據說這縣令姓佘,五年前調到此處後便再也沒挪過窩,似乎也不想挪窩。

彆的地方官都想著能有機會騰挪入京,京城乃是權力中心,隻有回到博陵府才有可能繼續往上登攀,留在地方的話做到頭也就是個州長官。

即便是當了州裡的一把手那也是刺史,小小的縣令還是無法比的。

可這佘縣令連刺史都不在意,似乎對安逸地待在夙縣一事非常滿意。

“不難理解。”童長廷手裡拿著的吃了一半的豬肘子,又啃了一大口之好正色道,“咱們夙縣雖算不上什麼巨富要塞,卻也是物產豐富港口眾多。水路與萬向之路的水上主道相接,西北六大州的水產都得從咱們這兒走,更不用說白頭山和扶滄山上的山珍異寶,數都數不過來!”

山上還有山珍?回頭一定得再去尋一尋。

唐見微這個北方人對山珍似乎不太敏銳,但隻要是個“珍”必定是高價,對於買賣上的事唐見微卻從來不落下。

山珍也是一條致富路,等她手裡的本錢越來越多,也就可以不再做早點這種小本生意,倒騰更大的了。

葛尋晴說這佘縣令本就是本地人,一大家族的人都在夙縣和隔壁的菿縣,枝葉遍布整個昂州,算是昂州的土皇帝。

在昂州過得這般滋潤,何苦再跑到博陵去摸爬滾打?

葛尋晴道:“若我是縣令的話,我也願意留在夙縣。”

雖說如此,唐見微依然嗅到了一絲詭譎的氣味。

從小到大她的直覺都相當敏銳,這縣令必定有他人所不知的秘密。

明日偷偷跟著祭奉的隊伍去山上一探便知。

.

第二天一大早唐見微將早點準備好了,跟紫檀交待:

“回頭到了時辰你便將攤支出去,無論上多少人你就保持自己的速度,不用著急,千萬彆手忙腳亂。最重要的是收錢收明白了。如果實在忙不過來就去找東院的人幫個忙,嘴甜點也不會掉層皮。”

“三娘,你真的要去啊?”紫檀擔心她,“你從未見過那縣令,也不知道這縣令背後是什麼人,貿然追蹤的話我怕你會有危險。”

雖然唐見微沒有跟紫檀具體說過她要做什麼,可兩人朝夕相對,紫檀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放心,不會有事的。當初在博陵九死一生我不也活著過來了麼。”唐見微輕鬆地笑笑,“更何況我隻不過是去探查探查,並不打算招惹對方。你也彆瞎想,自己嚇唬自己了。”

“可是三娘……”

唐見微沒讓她繼續說,冷下了臉道:

“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改變主意的,這件事情我一定要辦。我已經失去了家人,我沒有了家,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我不可能置之不理。耶娘他們在天上看著我,我不會忘記我姓什麼,我是誰。紫檀,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是我也有需要去完成的事情。就算鋌而走險,我也必須去。”

唐見微都這樣說了,紫檀還有什麼可再阻攔的?

更何況說到底,即便關係再好她們也是主仆。

唐見微決定的事,紫檀隻能遵從。

“對了,此事不要告訴秋心,她若問起你就說我出門采購食材了。更不可讓童少懸她們知道,童家都是良善之人,我可不想連累童家。”

“好,明白了。我等你回來啊三娘。”紫檀將一臉愁容撇去,換上了笑容,“我會好好顧好早點攤的,等你回來咱們又多了三兩銀子!”

雖然這笑容多少有些勉強,但是她知道此刻的笑容可以讓唐見微稍微安心一些。

唐見微摸了摸她的小臉,走了。

站在牆後的童少懸將她們全程的對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並非有意偷聽,其實她是想來跟唐見微說成親的事兒的。

聘禮什麼的童家都準備好了,明日就給西院送過來。

雖然備得晚了,但該有的全都有。

耶娘請人看了,明年正月初十是個適合嫁娶的吉日,納征之時便將娶期定下來,若是唐家這邊也覺得合適的話,再過月餘,就是她倆的大喜之日。

她們倆馬上就要正式成親了。

聘禮裡的一對翠羽簪她們家傳了好幾代,她自小就很喜歡,阿娘便將這對翠羽簪送給了她,當做以後嫁妝或聘禮。

那時候童少懸還很小,隻覺得翠羽簪好看。

兩隻並在一塊兒,有種渾然天成和相依相附的美。

雖然不知道嫁妝或聘禮究竟是何意,不過阿娘說了,以後她可以將其中一隻翠羽簪送給那個要和自己過一輩子,最喜歡的人。

“我已經失去了家人,我沒有了家……”

唐見微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速很快又很平穩,就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

唐見微將早點送到衙門後門的時候,胡二郎等一行衙役這才剛到。

“唐老板居然比我們來的還早,慚愧慚愧。”

胡二郎等人拿了早點,這時候縣尉過來喊人,他們便匆匆走了。

唐見微沒有騎馬,騎馬容易暴露,不利於追蹤。

而且她知道多人結隊而行速度往往不是很快,她有腿腳功夫在身,想要追上他們的速度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