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養丞 寧遠 15561 字 3個月前

童少懸的小表妹姓長孫單名一個恕, 小字阿如,自小潑辣。

一個月前耶娘說要帶她出來玩,她開開心心地準備好了新衣裳,打算賞春踏青,好好周遊洞春。

要是有可能的話, 遊說耶娘去趟博陵見識見識那是最好不過。

沒想到洞春各大山嶽玩了一圈之後,她好說歹說耶娘都沒有要去博陵的意思, 反而奔東南這邊來了。

當時她就有不好的預感——莫非又要去那窮鄉僻壤走窮親戚?

阿如質問她耶娘, 耶娘剛開始吞吞吐吐,說她多心了,並沒有要去夙縣。當時阿如還真信了他們, 沒想到繞到最後還是來了這個地方!

所以耶娘將我當做容易坑蒙拐騙的稚兒了, 對吧?

本身對夙縣窮親戚就沒有什麼好印象, 如今被騙的感覺讓她更加惱火, 一肚子的氣隻想找個地方痛痛快快地撒出去。

硬要她去參加什麼家宴的話也行,反正她可不敢保證這張嘴能說出什麼樣讓人難堪的話來!

這頭阿如想好了各種損招, 那頭唐見微還真的被她夾槍帶棒的話激發出了鬥誌。

如今唐見微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童家媳婦,童家的榮耀與她牢牢捆綁在一塊兒,可聽不得彆人說童家一點壞話。

她最明白童家這幾口人一個個嘴上厲害, 其實心裡軟得很,有些甚至連嘴都不怎麼厲害, 個個都是傻好人。

富貴與否並不是衡量一戶人家唯一的標準。

更何況,如果童少懸能願意將她的發明拿出去販賣,恐怕早就成了夙縣首富!昂州首富都不在話下吧?

童家好得不得了!一口一個窮親戚, 真是欠揍!

豈能讓這種小屁孩看不起?

唐見微直接去了庖廚,邊挽袖子眼睛裡邊冒著火,對紫檀說:“羊肉彆切了,你去幫我買些油豆腐回來,沈姐那家的就行!還有其他的一些食材,這是清單,統統幫我買回來!”

紫檀:“……”

看唐見微這般鬥誌昂揚,恨不得手撕小癟犢子,紫檀知道自己再說一萬句都沒有用了。

童少懸將向月升的殘骸拖了回來,大致修理了一番後重新放至後院,打算過兩日等親朋們都離開之後,再集中注意力好好將它捯飭捯飭。

其實這回已經算是將飛天輪研製成功,隻不過成功得太快,忘了安裝製動裝置。下回製動裝置安裝完畢,也到了春暖花開之日。

屆時尋一月圓之夜,讓唐見微做點可口點心,帶著唐見微飛天賞月!

想想這等美事,童少懸腳下的步伐便輕快不少,心裡惦記著唐見微,回到東院想要去找她,卻不見她人影。

唐見微去哪兒了?不會是真的受傷了吧?

童少懸出來時正好瞧見了唐觀秋,向她行了個禮:

“阿姐好,阿姐可有看到唐見微去了何處?”

唐觀秋警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與童少懸保持距離,向庖廚的方向指了指。

唐見微這就去了庖廚,難道她這麼早就開始為夜市準備了?

正好,之前看她扇火翻麵都得專人看著,一不小心就被熏得咳嗽,火星子飛進眼睛裡更是不得了,實在太費勁。

童少懸特意打造了一款可以自動扇火,給烤串翻麵的小機巧,這會兒正好可以拿去讓她瞧瞧,讓她知道自己也是能做點兒有用的事物。

童少懸拿著小機巧走進庖廚,轉了兩圈唐見微都沒有發現她的存在,正在全心全意地對付一大筐油豆腐。

手起刀落一刀一刀準確無誤地將油豆腐的“頭蓋骨”給切了下來,隨後利落地用勺將油豆腐內裡掏了個乾淨,將剁碎的肉末和香菇末填進去,一個個擺好放在蒸鍋裡。

“這是什麼?”童少懸好奇地問,“看上去怪好看的。”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也不吭一聲,嚇我一跳。”唐見微指著一個個被她塞得精神飽滿的油豆腐道:

“它叫黃金萬兩,不僅好看還特彆好吃。”

唐見微一邊隨口回答她一邊馬不停蹄繼續忙活彆的菜。

“你怎麼這個點鐘開始做菜?我還以為你是在準備夜市呢?莫非今天中午家宴也讓你操勞?這是誰的意思?是我阿娘讓你過來做午膳的嗎?還是何嬸子讓你幫忙?”

童少懸有點著急,怕真是自家人意思,新婚之後第一日就讓新媳婦操勞,

“而且你怎麼也不去歇會兒,就在這兒忙起來。”

“不是你娘讓我做的,何嬸子還是我千方百計請她出去休息的。”唐見微回頭非常篤定且認真地跟童少懸說,“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童少懸有些不明白,正待再問,唐見微沒給她機會,直接將她趕出了庖廚:

“哎呀,你彆囉嗦了,我這庖廚重地你不要隨便進!”

“我有一個東西給……”

“去外麵呆著!”

童少懸:“……”

唐見微本以為西院的庖廚夠小了,沒想到東院的也大不到哪裡去。

今天中午她可要操辦大事!紫檀剛將食材全部買回來,把庖廚填了個滿滿當當,灶台和米缸上全都是她玩兒雜技一般摞起的食材,不小心一碰便是地動山搖碎一地的慘烈。

童少懸這人毛手毛腳,在庖廚裡呆的時間越長越有可能造成不可逆轉的重大事故,到時候她是發火呢還是發火呢?

童少懸半句話都沒說完,直接被她給丟了出來。

童少懸立在庖廚之外,手裡還拿著為唐見微精心設計的機巧,完全沒機會展示。

童少懸:“……”

成親第一天就被妻子嫌棄,趕來趕去,童少懸長歎一聲,不免為自己婚後生活擔心起來。

童少懸走了之後,唐見微在灶台上撐了一會兒,感受了一下腰部的疼痛,對紫檀說:

“你幫我看著火,還有配菜按照我說的方法處理一下,我一會兒回來。”

紫檀擔心她:“你去看大夫麼?怎麼不跟夫人說啊。”

“不必,我去去就回。”

.

童府大不大說小不小,為參加童少懸婚宴來了不少外地親戚,童府隻能容納一部分住在家中。有些親朋在客棧裡住不慣,參加完婚宴也就走了,留下的都是來往較親密的。

一大家子難得聚在一起,平日裡山高路遠一年也未必能見著一回,趁著童少懸大婚的喜慶日子能夠多聊一聊,下次見麵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為了多騰出房間,這幾日童長廷都和兒子、老丈人睡在一起。

這三個人打呼聲如雷貫耳,平日裡能吵到身邊人操竹竿狂毆,這回將他們仨安排在一起,誰也彆嫌棄誰,圈在一起愛什麼鼾就怎麼鼾。

宋橋很久沒有跟母親見麵,母女兩個睡在一間房間裡,聊這聊那能聊到大半夜。

宋橋在無意之間提起童少懸去博陵的事情,還說她參加了長公主的賞春雅聚,被長公主單獨叫去聊了聊。

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宋橋對母親跟長公主之間的事情都分外感興趣,可惜從來沒有聽母親正麵提過,也一直沒什麼借口提及此事。

如今總算有機會了,宋橋又不好在母親來的第一時間就問,太刻意了。

這兩天可是把她憋壞了,總算找著合適的機會,借著阿念要入仕的事情假裝無意提及。

宋橋興致勃勃地等待著阿娘開口,誰知等了半天隻等到阿娘平淡地“嗯”了一聲,完全沒有任何評價。

“嗯”是什麼意思?

過了幾十年長公主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結果她竟然隻應了一個“嗯”?

果然還是當年那個忍心讓長公主在寒風中站一晚上的阿娘啊……

大婚那日就坐不下人,今天依舊將家宴的酒席擺在院子裡。

一大早季雪秋心還有幾個小廝就已經忙活了起來,將童少懸研製可以折疊的木桌搬出。

小小的木桌一展開變成了寬大的圓桌,一張圓桌可以容納十多個人一起用餐,兩個圓桌大夥兒擠擠,正好可以坐下。

坐在竹林之中,清風暖陽,倒也挺寫意。

季雪將涼菜端了上來,宋橋一看,是幾盤像模像樣的鴨掌、涼拌青菜、麻辣小花螺和口水雞。

宋橋看在眼裡心裡還是很滿意的,看來今天何嬸子超常發揮,不會在親朋麵前丟人。

其實宋橋有點想讓唐見微露兩手的。畢竟唐見微的手藝她可是知道,比何嬸子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每回唐見微送來的菜都能征服她們全家,在縣裡也是備受好評。若是她能夠隨意做幾樣呈上,必定能讓大家刮目相看。

不過大早上因為阿念的事情她已經累得夠嗆,宋橋不便再去打擾他,隻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何嬸子的身上。

宋橋正對著涼菜眉開眼笑,招呼大家坐下,嘗嘗看何嬸子的手藝如何之時,聽見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說道:

“這紅不拉幾的東西是什麼呀?看上去怪嚇人的。而且這鴨掌是怎麼骨肉分離的?不會是用老太太的嘴啃出來的吧?”

宋橋回頭一看,這是他三表哥的孫女阿如在說話。

阿如手裡拿著一雙箸,對上來的涼菜隨意指指點點。

“你說什麼呢!誰教你這麼說話的?”阿如他娘坐在他身邊,拉著她的手小聲地嗬斥她。

阿如也不跟她娘硬碰硬,反而笑著說:“我就隨便說說而已,我沒見過這些食物難道還不能問一問了?是吧,姨姨,你不會覺得我少見多怪吧?”

宋橋樂嗬嗬地應道:“不會不會,姨姨跟你說這個紅色的東西是茱萸,有些辛辣可以提味的。那個鴨掌的是我們家廚娘一早起來辛辛苦苦剝出來的,絕對乾淨,阿如你就放心吃吧。”

“你們家廚娘啊……我記得上次來姨姨家的時候,她就用吃了屎的豬肉做菜,她做的菜可難吃了!上一回我們吃完之後都拉肚子了!不會這一次還是她吧?”

阿如的聲音又尖又細,邊笑邊叫著說,這麼一聲可是讓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全都回頭看向宋橋。

本來要提箸進食的人也因為她的話,尷尬地停下了動作。

對於夙縣人來說,茅廁連著豬圈那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兒。

可是洞春博陵之類的大城池比較講究,越來越少人這麼乾,也視之粗鄙肮臟。

要都是住在一起時常見麵的兄弟姐妹,開開玩笑也就罷了,可是在場的基本上都是一兩年才見一次的。關係是不錯,可往來少了多少還是有一些疏遠,偶爾在暗地裡也不是沒較過勁。

這種複雜的關係之下,阿如這番話讓宋橋頗為難堪。

“你這孩子,誰教你這樣說話的!快點向姨姨道歉!”

阿如她娘都快瘋了。

知道女兒有時候挺頑皮的,而且這兩年阿如去了二十裡地之外洞春最知名的書院讀書,帶了個婢女就住在那兒,母女之間見麵的機會越來越少,也不似以前親密。

她完全沒有想到,阿如居然說橫還真的就不顧任何場合瘋狂耍橫!

阿如在心裡冷笑了一番,對著宋橋卻是甜得像糖果:“原來這些話不能說呀,姨姨對不起,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肯定不會和我計較的,對不對?”

宋橋能說什麼?她沒想到居然還有說話這般尖酸刻薄的小孩。阿如她也是有印象的,的確是任性了一些,但以往也沒有這等嘴臭。

麵對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宋橋也不可能真的跟她計較,隻好笑著打圓場。

這要是自己家的小孩,早就抽起鞭子把屁股抽開花了!

童長廷樂嗬嗬地給大家倒酒,轉移話題,阿如也安靜了一會兒,坐在她娘身邊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不知道在想什麼。

童少臨和路繁從市集上買了點東西拿去庖廚剛回來,還沒到院子裡坐穩,就看見她阿娘臉色如鐵一般黑,小聲靠近問道:

“阿娘你這是怎麼了?阿耶又惹你生氣了?”

宋橋便小聲地將之前的事情說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呢,難怪……”童少臨說到此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