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 63 章(2 / 2)

養丞 寧遠 13349 字 6個月前

站在最中間的便是暴家當家的暴三郎。

暴三郎渾身黝黑,渾身散發著與這屋子裡相同的腥氣,手裡的魚刀牢牢握著,上前來看了看,發現宋橋和童長廷都沒來,但這個童家人他是知道的,之前有跟著過來過。

暴三郎對路繁道:“你們來乾什麼?”

唐見微將他的話接了過來,禮貌地向暴三郎行了禮說:

“鋪子的租期快要到了,我們這是過來通知足下一聲,我們家要將鋪子收回來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您可以尋找新的鋪子,收拾物什。若時間不夠的話,咱們還可以再商議。”

暴三郎上上下下打量著唐見微:“你是誰啊?收鋪子?這鋪子在我們手裡好端端的,你說收就收?”

唐見微笑著說:“小女是童家的媳婦,姓唐,你可以叫我唐三娘……”

暴三郎揮了揮手,沒想要跟她談:“你去將童長廷叫來,和你談什麼勁。”

唐見微也不惱,似乎早就料到他會如此說:“今日我來收鋪子便是家君的意思。”

這時候正好有客人過來要買魚,暴三郎撈起一條鯉魚往案板上狠狠一砸,將鯉魚砸暈了之後,操起魚刀動作十分麻利地將魚鱗刮了個乾淨,隨後立即開膛破肚,整個經過相當血腥。

這暴三郎是故意的,他算了算今年續約的日子要到了,童家人又要來續約,他得擺出自己的態度,讓對方順著自己的心意,不敢說一個“不”字。

每一年他都做好了童家要收回鋪子的準備,畢竟這位置實在太好了,暴三郎真心覺得童家人傻,放著黃金鋪位隻租給彆人,這些年也都沒怎麼漲租金。

沒想到今年居然真的要收回去了。

暴三郎怎麼可能答應?!

童家居然派了個小娘子來收鋪子。

這姓唐的小娘子細皮嫩肉,還敢跟咱老暴說三道四,先把你嚇個腿軟再說!

清理完魚之後,暴三郎還十分體貼地問客人是否要單獨做魚頭湯。

客人說了要,暴三郎立即將刀高舉,“哢”地一聲將整顆魚頭剁了下來。

整個場麵非常恐怖,客人嚇得都往後躲了一步,不解地看向暴三郎。

大過年的,這是做什麼?嚇死個人。

砍下魚頭之後,那魚嘴還在不停地一張一合,魚眼睛瞪得老大,血流滿案。

暴三郎本來就存了心想要嚇唬這幾個小娘子,見血了還不得一屁股坐地上?

沒想到唐見微麵對他凶殘的舉動居然麵無表情,完全不為所動。

路繁本來就是幫派中人,彆說是砍個魚頭了,就是人頭她也見過。

就連在一旁的童少懸都沒有絲毫害怕的反應。

童少懸不僅不害怕,甚至有點想笑。

剁個魚頭有什麼了不起的,用得著露出這麼威風的表情?

想當初唐見微可是直接將雞頭給剁了下來,那血量不是魚能比的。

你可是不知道被無頭雞支配的恐懼。

這都是唐見微玩剩下的。

待客人走了之後,唐見微繼續鎮定地對暴三郎說:

“足下何時能夠清房搬走?”

暴三郎坐在椅子上,摳著牙齒說:“誰跟你說我要搬走了?這鋪子我明年還繼續租。你們又不會做生意,拿回去純屬浪費。”

唐見微直接將契約拿了出來,擺在他麵前道:

“咱們兩家這些年來簽的都是一年一簽,契約上明明白白地寫著,隻要提前一個月告知,契約期到我方就能將鋪子收回來。明年能不能繼續租,這事情可不是足下一個人說了算。”

“我不管那些契不契約的,看不懂。”暴三郎拿著魚刀在唐見微麵前晃了晃,

“但是我在這邊做生意做了五年了,你說讓我們走就走?是不是就欺負我們是老實人?”

唐見微直麵這魚刀,一步都不往後退,表情也由剛才講道理時的恭敬變成了冰冷:

“足下要是不識字的話,我大可跟足下一字一句地說個明白。可足下想要違反契約的話,這事情若是鬨到官府,足下可一點都討不到好處。”

“嚇唬我是吧?拿官府來威脅我?”

“我從未想要嚇唬或者威脅足下,一切都是按照契約行事。這鋪子本來就是童家的,如今我們按照契約將其收回,如何是威脅閣下?若是要威脅閣下的話,恐怕也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麵了。”

暴三郎終於抓住她的話柄,大叫一聲道:

“你還敢硬來不成,有沒有王法了?!”

他這麼一吼,忽然從後屋子裡衝出來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背都駝了滿頭的花白頭發,大叫著跟瘋了一樣,衝著唐見微就來!

童少懸沒想到會突然殺出這麼一個程咬金,心裡一驚,花椒彈已經蓄勢待發,卻又猶豫了。

這老太太要是中了參入了蜀椒粉的花椒彈,可真得當場升天。

就在她猶豫之時,路繁左手一伸,將老太太來勢洶洶的腦袋扣了個正著。

老太太腳還在地上蹬著,忽然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了,抬頭一看,一個年輕郎君居然扣著她的頭!

路繁隻不過是單純地阻攔,並沒有其他任何的動作,甚至除了天靈蓋之外沒有碰到她身上任何一處,那老太太卻是“嗷”的一聲,兩眼一翻,立即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腦袋一歪,假裝昏死過去。

路繁:“……”

暴家人立即大叫起來:“出人命啊,鬨出人命啊!”

“童家殺人啦!”

“大家快來看看啊,連老太太都不放過!我娘死啦!”

本來就處於市集中心,這一家子嗓門又大,如此一吆喝,立刻引來了一大波的圍觀群眾。

看熱鬨的人圍過來,看到有個老太太挺屍在地麵上,也是嚇了一跳,紛紛詢問出了什麼事。

暴家人一改剛才的霸道和蠻橫,哭啼啼裝可憐讓大家評評理:

“承蒙街坊鄰裡的照顧,咱們家在這個市場裡經營這間小鋪子已經有五年,賺不了什麼大錢,但是上有老下有小,不勤勤懇懇地經營,糊口飯的錢都要沒有了。這個鋪子是我們暴家勤勤懇懇一步一個腳印開墾出來的。如今房主看我們生意還過得去,便眼饞打起鋪子的主意來了!硬要我們把多年來的心血通通交出來,這不是趕儘殺絕是什麼?還威脅我們說她們官府裡有人!二話不說毆打我的老母親!我老母親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這般欺辱?!”

這個姓暴的張口就來,圍觀的群眾們越聽越生氣,將唐見微她們圍了起來,往外驅趕:

“你們這麼做就太過分了吧,人家辛辛苦苦經營出來的店,你們說收就收?”

“官府裡有人又怎麼樣?官府裡有人就可以肆意妄為欺負百姓了?”

“人家年紀這麼大了,你們居然還下毒手,是不是人啊?!”

夙縣的百姓天性淳樸,還特彆有正義感,唐見微之前賣早點的時候,就感受過街坊鄰居們的仗義執言,有什麼看不慣的事情他們都會衝在前線。

可這事兒有好有壞,有時候他們的善意卻會變成彆人的手中之刀刃。

暴老太□□穩地躺在兒子的懷裡,張著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爛牙,聽到這動靜睜開一隻眼看向唐見微她們。

瞧她們被往外轟,笑得分外得意,隨後繼續閉上眼睛裝死。

童少懸還想據理力爭,被唐見微攔了下來。

“如今他們認定了我們是壞人,跟他們說什麼都沒用。咱們今天準備不足,但也不是沒有辦法,先離開此地再說。”

在路繁的護送下,她們從西市逃了出來。

童少懸心裡有些憤懣:“這些人是非不分,隻聽一耳朵就為虎作倀,實在愚昧!”

唐見微倒是挺心平氣和的,大概是想到了這結局:“這便是民智,但其實他們也是在維護他們心中的正義,你們夙縣人大多都是心懷純良的好人。”

“若隻是純善而不分是非,一腔熱血付錯它處,便算不得好人,隻是個愚人罷了。”

唐見微看童少懸對世道頗有不平意,又覺得她適合當官了。

唐見微對她笑道:“若你想要改變這些愚人,便要站到更高的地方,能讓他們都聽得到你的話,願意聽你的話。”

童少懸心裡一股火在燒,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會的!”

她們倆正說著,跟著她們身後的路繁卻是搖搖欲墜。

從方才起她就開始冒汗,臉色潮紅十分不自然,心裡一陣陣地湧出難以言說的滋味。

但剛才情況危機,唐見微和童少懸都沒有發現她的異常,而她也堅持著護送兩人平安出來之後,這會兒暈眩得更加厲害。

天地已然在她眼前分叉,心口猶如被火在燒,滿腦子想的都是童少臨……

路繁站立不穩向前一撲,直接抓到了唐見微的肩膀。

唐見微“咦”了一聲,驚詫地往後看時,瞧見路繁身子發軟就要摔倒,她眼疾手快立即護住了她。

“這是怎麼了?”童少懸上前來一塊兒扶她,“大嫂?你可還好?不會是受傷了吧?”

此時路繁已經無法對她們的話做出反應,唐見微看了看她紅潤異常的臉,用手背貼了貼,好燙。

“應該不是受傷,阿念你去將馬車牽來,咱們送大嫂去醫館。”

路繁卻說:“不用……不用去醫館。送我回家,找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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