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1 / 2)

養丞 寧遠 13560 字 3個月前

習慣了抱著唐見微睡覺, 突然分離之後,童少懸坐了大半日的馬車, 本來就疲憊不堪,沒想到到了夜裡還睡不著, 第二日一早就被叫醒, 渾渾噩噩地起床繼續趕路,可是讓她疲憊不堪,渾身難受。

再一次坐入硬邦邦的馬車內, 童少懸覺得從屁股到腰部都酸痛得要命,十分懷念各處都柔軟舒適的家中。

迎著剛剛升起的朝陽, 一車的人都在打嗬欠。

童少懸左邊肩頭趴著葛尋晴, 右邊肩頭壓著白二娘, 她的腦袋無處安放,隻能往後仰, 靠在車廂上。

每每隨著馬車的顛簸,童少懸的後腦勺不時敲擊在堅硬冰冷的車廂上, 敲了幾下頭昏腦漲,想要睡卻睡不著的感覺熬得她難受。

也不知道唐見微現在醒了沒有。

肯定還在做夢。

在她的蠶絲被窩裡抱著溫暖的湯婆子, 也不知道夢到了哪個姐妹。

人在路途的童少懸其實誤會了唐見微, 昨天晚上唐見微也沒能睡好。

昨天下午童少懸就走了,唐見微去西市一瞧,暴家人已經搬走,隻不過鋪子裡的腥臭味依舊。

要是帶著這味兒新店隻怕是沒人來。

她帶著紫檀去收拾清掃,將鋪子裡的東西該丟的丟, 該扔的扔。

全都給清理乾淨之後,她去隔壁買了幾桶最便宜的醋,倒在屋子裡,待醋將水產的腥臭祛除,約三日之後應該就可以重新修葺鋪裝了。

夜裡繼續出烤串攤子,唐見微招呼著客人們忙裡忙外,以為自己根本不會想起童少懸,卻在看見搖臂輕輕搖著蒲扇時,心裡被刺了一下。

傻乎乎不知疲倦幫著她的小搖臂,多像童少懸啊。

收攤回到童府,唐見微洗了澡抱著湯婆子進被窩,第一次感到這張床居然這麼大。

之前以為是湯婆子拯救了她寒冷的冬夜,如今身邊人一走,床空出了一半的位置,感覺整個屋子又冷了許多。

唐見微在被窩裡冷得發抖,索性冒死起床去將童少懸的那個湯婆子也一塊灌上熱水,抱到懷中。

“有兩個湯婆子鎮著,應該能好些了吧?”

唐見微儘量放空腦子,不讓身子自行回憶童少懸的柔軟和溫暖。

懷裡抱著個湯婆子,腳下也踩一個,卻依舊沒法提供能讓她入睡的溫度。

哎。

唐見微不喜歡東南縣城的冬天。

隻希望這份深入骨髓的寒冷能快點過去。

……

第二日起床開始唐見微就出門忙活去了,她出門的時候童家的雞都還沒打鳴。

宋橋去給長孫胤請安之時,正好瞧見晨間薄霧之中,唐見微出門的背影。

這些日子以來,唐見微總是出門回來了才來跟她請安,生怕早上起得太早打擾了宋橋的睡眠。

其實宋橋起得也挺早,特彆是母親在家裡住的這段日子,總是改不了早些起床生怕被訓的習慣——

母親的嚴格依舊讓她銘記於心。

“阿娘阿耶,你們醒了嗎?”

宋橋在房門口輕輕敲了幾下,是她父親宋明玉來開的門。

“這麼早就過來了?”宋明玉披著披肩笑著輕聲道,“沒事,以後不用這麼早過來請安。你阿娘這幾日吃得好,睡覺也能多睡一會兒了。這下還沒醒呢。”

宋橋知道長孫胤很喜歡唐見微的手藝,唐見微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忙裡抽空特意為長孫胤下廚,做的每道菜都非常合長孫胤的口味。

宋橋仔細觀察過,唐見微不是隨便做菜,基本上都是博陵菜係的菜,有好幾道還是宋橋小時候愛吃的。

長孫胤到底是博陵人,來到東南幾十年了,依舊好家鄉的那口滋味,進食之時似乎也憶起了許多往事,跟宋橋念起了許久沒有念過的舊友、老師以及散落在大蒼各處的門生。

吃到順口的睡眠也跟著好了,宋橋往屋裡一看,阿娘果然還躺在床上。

宋橋先向父親問安之後回到了前廳,何嬸子做好了粥,她快用完了長孫胤才和宋明玉一塊兒過來,坐下與女兒一起食用。

宋明玉問:“伯遠還沒起?”

“他昨夜很遲都沒睡著,擔心阿念出行在外是否安全,早上我醒的時候剛剛睡下。午後我讓他來請安。”

長孫胤道:“阿念去參加白鹿書院的春遊了?”

“對。今年好像去奉縣了。”

“奉縣,那不是呂簡的老家?”

呂簡是長孫胤的舊相識,也是她一手提把起來的才俊,不是門生卻勝似門生。

如今呂簡依舊活躍在博陵,乃是女官中的佼佼者。

呂簡娶妻之後從長孫家得了雨露丸的配方,三年之後得了一女,如今連她的女兒也成為朝中肱骨,呂氏也逐漸成了博陵新貴。

說起這位門生,長孫胤有一肚子的趣事可聊。

呂簡當初來博陵時不過是奉縣寒門,毫無名氣,沒人認識她,跟一群窮苦考生擠在郊外的破房子裡,埋頭苦讀。

沒有門萌庇護,也不是中央官學出身,如呂簡這等平頭百姓讀書郎想要自顯,唯有參加進士舉,征文射策以奪祿位。

大蒼科舉分為數個科目,進士、明經、明法、明字、明算……除此之外,還有製舉和武舉。

參加進士和明經的人數最多,其中進士科又與其他不同,最是被人追崇。

因為進士科以時務策略為主,近幾年也加考帖經和雜文,非常難考,百人之中恐怕隻取一人。

但是進士科出身者往後官途卻是能更為順遂,大蒼到今日所有的丞相基本上都是進士科出身,漸漸地,參考進士科的學子逐年遞增。

“朝為讀書郎,暮登天子堂。”

每年有無數通過中央官辦和各州、縣學館推舉的生徒,以及不在學院中學習,懷揣著改變全族命運的鄉貢湧入博陵。

當年的呂簡就是這洪流之中的一小朵不起眼的浪花。

若想要在科舉中金榜題名,最先需要以行卷的方式得到推舉。

在參加最終尚書省省試之前,考生們需要求得一位博陵當權顯貴或是有絕對名望的大家,將自己推薦給主考官,打響名號,這便是行卷的風氣。

隻有名仕推舉率先打響了知名度,才有登科的可能性。

當初呂簡非常有信心,直接將自己的詩作托人遞到了太子太師長孫胤的手中。長孫胤閱畢,對她的才能大為讚歎,便將她推薦給了主考官。

呂簡因為得到了太子太師的賞識,一時間名聲大噪,之後更是一舉奪得當年進士科狀頭。

金榜題名還不算是真正當上了官,隨後還要經由吏部的選試後,才會真正授予官職。

吏部的選試包括身、言、書、判四個方麵。

因呂簡長相端正口齒清晰,基本上沒有什麼濃重的口音,一手漂亮的書法早遠近聞名,判辭寫得有條有理,很順利地獲得了七品官位。

宋橋常聽母親說起呂簡,據說此人經過多年摸爬滾打,如今已經是四品大鴻臚了。

長孫胤道:“當初呂簡從奉縣跑到白鹿書院求學,便是仰慕白鹿書院官學的名號,若是今年書院繼續邀約舊校友,還去了奉縣,此時呂簡正在奉縣探親,書院邀請的應該就是她。她的應考經驗相當豐富,若有她提點,對於白鹿學院的學子們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宋橋點了點頭。

“阿念還有兩年便可參加科舉了,以她的資質想要被書院推舉不是難事,若是能夠提前與呂簡互通一二,他日到博陵應考,也能免去一番周折。”

宋橋有些好奇:“白鹿書院應該有邀請過阿娘您吧?”

“嗯,前一段時日,書院的先生知道我在夙縣,的確有來找過我。不過你也知道你阿娘的性子,早就不願管那廟堂之事。”

宋橋知道前幾日呂簡發了拜帖到府上,想要攜女來探望長孫胤,被長孫胤婉拒了。

“也好。我可知道阿念那些同窗,成天嘰嘰喳喳的跟一群小麻雀似的,阿娘最喜歡清靜,若是被她們圍住,這耳朵可是要受罪了。”

“不過,關於阿念的事,我還是會寫信跟呂簡說一聲。這點我這當外祖母的還是應當做的。”

宋橋這幾日一直想要找機會跟長孫胤說這件事兒,可她也好麵子,當初不顧家人反對硬是要嫁到夙縣來,如今和其他的兄弟姐妹們相比,她過得的確算是清貧。

阿念的事兒本應當由她和童長廷來張羅,可她倆不過是夙縣普通百姓,上哪兒張羅去?

隻有向母親求助這一條途徑。

這些年母女走動不算特彆頻繁,宋橋從來沒有問過,也不敢問母親,是否還因為當年她的任性在生氣。

當初母親下決心離開博陵時,便已經決心不再理會官場之時,可如今為了阿念破例,宋橋心中頗為感慨。

三人吃完了朝食,就要離開前廳的時候,紫檀送了三杯桂花醑過來,說是唐三娘一早做好的,為了給她們消消食兒。

宋橋聽聞之後皺了皺眉:“哪有大早上喝酒消食的道理?”

長孫胤卻一掃平日裡的清冷,對桂花醑很好奇,讓紫檀拿給她喝一喝。

一口清甜且帶著淡淡桂花香的果漿酒入喉,沒有太多醉人的酒味,回甘的滋味是她相當熟悉的,屬於遙遠記憶深處的滋味……

“阿慎人在何處?”長孫胤問道。

紫檀回答:“三娘一早就出門采買去了。”

“待她回府,讓她來見我一見。”

唐見微到了市集找人做新店的牌匾。

她本來想要繼續用“唐氏”這個招牌,可現在她已經嫁給了童少懸,繼續用唐氏的招牌似乎不太合適,想了想,訂做了“童氏食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