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1 / 2)

養丞 寧遠 11853 字 3個月前

原來阮縣令的的確確是長公主指派來的, 說起來,衛阮向來不分家, 阮縣令與長公主是同路人, 正是情理之中。

唐見微正要歡欣行禮,忽然感受到身側火辣辣的目光。

這……差點兒忘了大醋缸在這兒杵著呢。

雖然唐見微和長公主之間的確什麼都沒有,頂多是共同合作, 一起揭發朝中大案的關係。可阮縣令方才那番話, 似乎又將她和長公主拉近了不少。

以童少懸的聰明腦子怎麼會想不到,阮縣令既然會用這句話來表明身份,必定是因為此事隻有唐見微和長公主兩個人知道。

果然,童少懸問她:“什麼八仙湯?我怎麼從來沒喝過?”

唐見微立即說:“一種不太好喝的湯, 你肯定沒興趣喝。”

童少懸表情毫無變化:“我都沒喝過呢,你怎麼就知道我不喜歡喝,萬一我特彆喜歡呢?”

唐見微:“……好好, 今晚回去我就做給你喝。”

“果然還是好喝, 不然你為何輕易就願意做給我喝?”

唐見微:“??”

如今童少懸修煉出將自己與生俱來的能言善辯,與從唐見微這兒學來的這強詞奪理融為一體的特殊技能, 隻怕往後更讓人難以招架了。

唐見微輕輕咳了一下,小聲說:“夫人彆鬨,這兒還有個人呢。這會兒要談正事, 你要欺負人家的話……回去再給你欺負嘛。”

唐見微走投無路, 唯有出賣色相這一條路了。

果然,童少懸就吃她這一套,立刻乖乖閉嘴了。

阮縣令道:“你們二人感情不錯, 看來當初長公主她老人家一番苦心沒有白費。”

唐見微腹誹:可真是一番苦心,這其中的彎彎繞繞教人差點卷成一團麻繩。

阮縣令:“行了,說這麼多就是想讓你們明白我的身份,如此一來,你們總是能信任我,與我說實話了吧。”

唐見微示意童少懸來說,關於朝堂之事她打算全部都交由童少懸闡述,也算是為童少懸的仕途打好最初的根基。

童少懸從六嫂被冤之事說起,事無巨細地將所有的細節都告知給阮縣令,隻是隱去將贓款現錢從胡商手裡購買黃金稻米一事。

阮縣令一邊聽一邊下意識地捋他打理得極為精致的胡須。

聽完童少懸所言,阮縣令哈哈大笑:“當初我從博陵出發之前,與律真相見,律真讓我來找你們倆,我還不以為然,覺得你們這兩個小鬼頭能做什麼事?沒想到夙縣的秘密已然掌握在你倆的手中!”

前一息阮縣令還在爽朗大笑,後一息立即沉下了臉,嗬斥道:“佘永明貪沒的贓物乃是大蒼公物,你們發現之後居然隱而不報!可知隱瞞贓物的後果?!”

要是換作以前的話,童少懸還真有可能被他這兩句凶神惡煞的言語給嚇唬住,但經曆了佘縣令和吳禦史之後,阮縣令的心思也就沒那麼難猜了。

童少懸聲色如常道:“在發現贓物的最初草民的確想要報官,可當時夙縣的縣令便是這臟物之主,整個夙縣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我又向誰去報?雖有監察禦史下檢,可那吳禦史究竟是好是壞,是何方勢力?草民見識淺薄更是不得而知。為了自保,也是為了大蒼公物的穩妥,隻能秘而不宣。雖不曾告訴周遭,但草民曾經寫信上京,通過熟人轉交到長公主手中,讓長公主殿下來定奪此事,隻不過此時沒有得到她的回音。如今有阮縣尊定奪,便是再好不過。”

童少懸將此事一五一十條理得當地一一鋪展陳述,即便是阮縣令挑不出刺來。

而且全程她都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不讓阮縣令有指摘唐見微的機會。

隻不過……

阮縣令換去了公事公辦的表情,玩味地笑道:

“一口一個草民,但是手握的財富卻是富可敵國。”

童少懸“哦?”了一聲道:“縣尊這是何意?”

“不然的話,你們何來的錢銀購買成山的黃金稻米?莫非是借用了贓款購置?”

阮縣令可真是處處挖陷阱。

雖說他是長公主一脈,可是對待贓款贓物卻是頗為謹慎。

唐見微頭皮有點兒發緊,這阮縣令審犯人呢這是?一波接一波的……

她眉心微擰,注意聽童少懸的一字一句,若是她有什麼錯漏或是答不上的地方,也好立即為她添補。

童少懸依舊對答如流,所答也是唐見微所想:

“草民正是要為此事向縣尊請罪。”

阮縣令看著她,等她繼續發言。

“佘縣令藏於忠義祠的贓款,草民自然無權動用。但因為縣中突然爆發泥石流,兩個坊的百姓流離失所,田莊被埋,糧草被臨縣截斷,昂州刺史也遲遲不調撥物資。眼看災民就要餓死,甚至會引發動亂,草民隻能鬥膽挪用了忠義祠裡藏著的稻米,解一時之難。草民迫不得已為之,還請縣尊恕罪。”

阮縣令撫著胡須:“依你所言,那忠義祠裡麵藏著的居然還有黃金稻米這等金貴糧食?”

“正是。”

因黃金稻米價格極高,且胡商坐地起價,她們這一趟購買的黃金稻米價格比市麵上的還要貴出許多。

若是告知實情,是用贓款購買黃金稻米,即便是不得已才這麼做,恐怕也會被找茬,說這是胡亂“揮霍”。

可若是贓物本身就是稻米,那可就不一樣了。這些稻米遲早要呈公,到時候還是會因災情而下放,她們隻不過是用本來就應該是大蒼公物的稻米,在危機時刻還於百姓而已,如此一來還省去了中間調撥的精力。

若是調撥不及時,鬨出了饑荒和人命,阮縣令這位新官恐怕是要被問責的。

說起來童少懸她們私動贓物,竟是行了一樁好事,裡外裡阮縣令都沒有找茬的借口。

童少懸在說完這番話之後,立即得到了唐見微肯定的眼神。

阮縣令聽完之後,也為自己將來的開脫找到了最為合適的理由,一身輕鬆地重新笑了起來:

“童娘子能言善辯見識深遠,可有入仕的想法?”

童少懸一改先前與他對招時的狡黠,極為真誠道:“草民若是有朝一日能夠策名就列,為百姓做些實事,那便是不枉此生。”

阮縣令的目光之中難得閃現了一些讚許之意,很快收斂了回來,毫無轉折,直接奔著唐見微去,讓她將唐家命案的始末告知,一絲細節都不能錯漏。

無論過多久,唐見微都不可能忘記這件事的任何細微末節,但再提及時,情緒已經不再激動難當。

唐見微娓娓道來,而阮縣令則用紙筆快速記錄。

“阮縣尊,我耶娘之案可有更多的線索?”唐見微迫切地想要知道。

阮縣令將整杯茶喝完,表情凝重,還未開口,唐見微似乎就已經看到了答案。

唐見微:“莫非因為佘永明之死,這條線索徹底被切斷了?”

阮縣令卻說:“佘永明隻不過是個在前線赴死的小嘍囉,他被安排到夙縣的那一日,就已經注定會是第一個被放棄的棋子。”

唐見微一震:“莫非阮公已經順藤摸瓜,找到了更重要的幕後黑手?”

阮縣令真的如是說:“找到了。”

唐見微和童少懸差點兒跳起來。

“但是也死了。”

“……”

說到這事兒,阮縣令冷笑道:“與佘永明上下勾連的,正是佘永明的生父,兵部尚書佘誌業。因為佘永明爆發的禍端,上頭查到了佘誌業的頭上。刑部、大理寺和禦史台連夜抓捕佘誌業,佘誌業被捕之後抵死不認。天子曾說要親自審問,卻發現他死於天牢之中,死於天子的眼皮之下。這佘誌業突然被挖出三十多條必死的罪名,如今佘氏已被夷族。”

唐見微和童少懸聽著,心驚肉跳。

“此事讓天子勃然大怒,幕後之人恐怕連天子都沒放在眼裡,天子要審之人,說殺就殺。”

童少懸聽到“夷族”二字,心裡惶恐難安。

這便是血淋淋的朝堂,無關理想無關抱負,這是最真實的鬥爭。

簡短的兩個字,便是上百個活生生的性命……

唐見微長歎一聲,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居然這麼快就泯滅了:“如此說來,佘氏的線索徹底斷了……”

阮縣令也沉默不語。

唐見微忽然想到鷹眼男人之事,便將此人的特征和曾經在暗中與佘永明一塊兒前往扶滄山的事告知給阮縣令。

“此人必定和佘永明勾連甚密!若是能從鷹眼男人入手,說不定還能挖掘出更多真相!縣尊對此人可有印象?”

“鷹眼,後脖子有刀疤……”

阮縣令的目光落在地麵上片刻之後,於某個時刻忽然抬了起來。

唐見微:“縣尊可想到了線索?”

阮縣令若有所思,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去忠義祠看看,或許能有些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