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6 章(1 / 2)

養丞 寧遠 11453 字 3個月前

書院這頭散課之後, 唐見微跟童少懸石如琢她們一塊兒去鋪子裡。

有這幾位學生在食鋪裡幫忙, 晚間爆滿的生意也井然有序。

六嫂在堂中坐鎮,牛鬼蛇神不敢來招惹不說,一些小問題不用唐見微出馬, 六嫂自己就能憑借豐沛的經驗一一應對、解決。

隻是她在這兒是受雇於人, 不好拿出真正的潑辣手段。

隻要不遇上故意找茬的惡人,她都儘量好言好語, 連臟字都不蹦一個, 不給唐見微添麻煩。

加之每月賺的銀錢多了不少,日子好過, 不知不覺中人也漸漸變得溫和了。

胡二郎他們這群衙役來到鋪子裡吃飯的時候還調侃六嫂,說她來童氏幫忙,銀子沒少賺,這連狗脾氣也改掉了。

“這還是咱們六嫂嗎?溫柔賢靜仿佛換了個人。不習慣, 真是不習慣。這童氏食鋪彆叫食鋪,改名為菩薩齋得了。”

六嫂被他們說得老臉發燙,對著他們“呿”一聲,丟下一句“彆拿老娘扯閒篇”便撤盤子走了。

唐見微給六嫂的工錢很豐厚, 加上晨間早點攤的進項,六嫂給石如琢買了一身新衣衫之後,又開始到處搜羅藥方,給石如磨治病。

唐見微和學生們剛來鋪子,六嫂就興奮地拉著她到堂後角落裡說:

“原來那溫婆還有個姓薑的師父,百來歲話都說不利落了, 但還會抓藥!說來也奇,這百歲老翁跟活神仙似的,半死的人到他麵前,隻要他給紮幾針開幾副藥,轉眼就好!”

唐見微有點兒不信:“這麼神?”

“一開始我也不太信,弄得挺玄乎的,但說他能治瘋病,我就說去看看。這薑老頭特有原則,還不是誰的病都看。怙惡不悛之人不看,不忠不孝之人不看,做多惡事之人,就算金山銀山堆在他麵前,他老人家都不帶眨眼的。越是窮苦無路的百姓,他就越上心。不過薑老頭自個兒身體狀況不太好,恐怕時日無多了,每看完一個人得休息好幾日才能再出診。我生怕他老人家氣數將儘趕不上機會,就催著溫婆給我引薦。前幾日我終於等著了,帶著伯赫去找薑老頭看病。薑老頭看了一會兒之後,便拿出一副銀針,在他的腦袋頂上紮了好幾根,那場麵看上去彆提有多嚇人了!”

唐見微:“伯赫有什麼感覺?疼嗎?”

“他沒喊疼,看我特心疼的樣子,他還衝我笑呢!薑老頭估計是瞧我一張臉皺得像包子,看上去被紮的人不是伯赫,而是我一樣。薑老頭就安慰我,讓我彆擔心,他這手法就是什麼……文縐縐的話我不記得了,就是將那個針紮進去以後,能夠把伯赫腦子裡的淤血給驅散。他說伯赫是可以醫治的,畢竟伯赫不是天生如此,隻是腦子裡有血塊壓迫才導致行為失常。隻要將淤血散儘,人自然而然就能好起來。這病越早治越好得快。”

唐見微聽她這番轉述,這薑老頭所言,和她在博陵時帶著姐姐去尋訪的那些醫生所說大致相同。

隻不過那些醫生開的都是入口的藥,而這薑老頭居然敢直接往人腦袋上紮針,的確膽大,且有些本事。

唐見微追問:“後來呢?伯赫的病情有沒有好轉?”

六嫂眉開眼笑的模樣,仿佛已經提前給出了答案:“如果沒有好轉的話,我也不敢過來跟你說是不是?”

唐見微立即握住她的手說:“伯赫好了?!”

“倒也不算是徹底好了,畢竟隻去紮了三回。不過今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發現伯赫正在幫我擀麵,這可是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我過去問他在做什麼,你猜他怎麼說?他說阿娘這段時間太辛苦了,他想為阿娘分擔一些。說話時那神態和普通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彆!”

唐見微嘴張了張,驚訝不已:“真、真的?”

“哎呀三娘,老婆子騙你做什麼!”

“那、那我何時能帶我姐姐去見那薑老……薑神醫?!”

“看你這著急的。”六嫂樂嗬嗬地說,“放心吧,我昨天去找他的時候已經跟他說過你姐姐的事了。他說讓我下次來找他之時,帶著你姐姐一起去。”

唐見微立即問:“下次去是何時?!”

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帶著姐姐去給神醫看看,恨不得姐姐馬上就能好!

“我已經約好了,明日一早就去。”

唐見微可真是太開心了,鋪子打烊之後,童少懸和她一塊兒,跟著六嫂去他家看了石如磨。

去隔壁嬸子家將石如磨接回來的時候,見石如磨的氣色和上一回見的時候很不一樣,一張小臉蛋並不似以前的蒼白,有點兒血色。

最重要的是他那一雙眼睛,曾經有些蒙塵之感,仿佛看人看物都蒙著一層說不清的薄紗。

而此時卻變得明亮靈動了不少。

石如磨看到唐見微也沒怎麼害怕,隻是有點兒好奇地打量她了一會兒,便對她笑了起來。

“這個姐姐,我見過。”石如磨拉著石如琢的手,指著唐見微說。

石如磨這句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直接把他阿娘和姐姐的眼淚都說下來。

六嫂一邊擦眼淚一邊說:“老天有眼啊,我們伯赫……我們伯赫居然也有病好的一日……我,我這老婆子,即便現在入土也能瞑目了!”

石如琢趕緊拿出手絹來,笨拙地給她阿娘擦眼淚。

唐見微非常能夠感同身受,眼眶也開始發熱,握著六嫂的手說:“入什麼土啊!你這才開始要享福呢!”

六嫂破涕為笑:“老婆子沒出息,讓你們看笑話了。”

“哪是笑話啊。”唐見微感歎,“回頭若是我姐姐也能治好,你且看我怎麼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吧。”

在六嫂家待了半個時辰,越看石如磨越是欣喜。

石如磨說句話她們便樂一場,石如磨笑一下她們就哭一回。

一晚上唐見微又哭又笑的,妝都花了。

約好了明日去見薑大夫,唐見微挽著童少懸一塊兒回到家,往東院走的時候,看著星空感歎:

“其實我想要的真的不多,隻要我姐姐能夠像如磨弟弟這樣,能說能笑,即便暫時還達不到以前的狀態,我也心滿意足了。”

童少懸道:“此事你要與沈約說嗎?”

唐見微:“自然要跟她說,不然的話她怎肯讓姐姐跟我看大夫。”

提起這事兒,唐見微也很沒轍。

這些日子沈約幾乎十二個時辰都和姐姐粘在一塊兒,一起去看大夫,一起讀書習字看日出日落,賞雨沐風,不曾分開。

似乎要將分離的這幾年的歲月全部補回來。

唐觀秋的衣食住行,沈約全部都接管了過去,倒也算是無微不至。

現在想要讓唐觀秋單獨去什麼地方,沈約不可能不跟著。

何況……如果姐姐的病能治好的話,她們應該是會複婚的吧。

到時候她們才是一家人,不可能一直住在童府,姐姐很有可能會跟著沈約離開。

想到這唐見微的心就微微發酸,挽著童少懸的手臂又緊了幾分。

腦袋依靠在她肩頭,黯然不語。

童少懸知道她在想什麼,撫摸她的臉頰道:

“你姐姐的病能好,能夠幸福地生活下去,這才是你最想要看見的吧。如今她最愛的人能在身邊,無晝無夜,你當替姐姐開心。”

“是。”唐見微悵然,“我自然知道什麼才是姐姐喜歡的。隻是……沈約身上背負的秘密實在太多,如今對於整個大蒼而言,她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天子下一步會如何走?沈約這個名字能夠重見天日,還是一輩子隱姓埋名?如今誰也說不清。姐姐已經受了太多的苦,我不想她的後半輩子繼續漂泊不定。”

童少懸問她:“若是有一日,我也身負重任,必須隱姓埋名一生漂泊,到時候你會願意繼續跟在我身邊嗎?”

唐見微倏然停下腳步,緊緊握著童少懸的雙手,還未開口眼淚便斷了線一般往下落。

童少懸哪能想到唐見微居然說哭就哭,看到她發紅的眼眶和豆大的眼淚珠子,立即就慌了。

“我這不是在打個比方嘛,又不是真的……彆哭了啊阿慎。”

本來今晚唐見微就沒少流眼淚,這會兒更是說到一點兒“假如”之事,便又難過了起來。

童少懸恨自己這張嘴,就不該胡言亂語。

童少懸剛想給她抹掉眼淚,就被她攔腰抱住了。

唐見微雙臂緊緊地箍著她腰間,貼著她胸口的雙眼一眨不眨,連帶著聲音也有些顫抖:

“無論你是誰你在哪兒,我這輩子都會跟著你,粘著你。你休想從我身邊逃走。”

童少懸聽出她壓抑著的哭腔,心疼壞了,雙臂一展將她牢牢地圈在自己安全的懷抱裡,溫柔地順著她的背想要安撫她:

“我怎麼可能逃呢。我童少懸此生能夠有妻如此,也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你趕我都趕不走的。”

本以為自己所言是幾句輕鬆的俏皮話,足以讓唐見微破涕為笑。

沒想到說出來之後唐見微哭得更厲害了。

後背不住地起伏,在童少懸懷裡抽噎不止,十指將她的衣衫揉在掌中,輕顫著,用力環抱著。

唐見微哭的時候通常比較壓抑,即便情緒崩潰也極少聽到她無所忌諱的哭泣聲。

童少懸知道她一向要強,在遍地人精的博陵長大,又是唐府的千金,一定背負了很多的希望。

即便耶娘遇害,家裡橫遭變故之時,她也都一直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強迫著自己無所不能。

護著唐見微回到臥房,沒有點燈,童少懸將她壓下,啟開她因哭泣而發燙的唇。

唐見微完全沒想到童少懸會這麼做,方才還有些難過的情緒,很快就被童少懸的熱吻攪得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