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第 315 章(1 / 2)

養丞 寧遠 8915 字 3個月前

無論沈長空怎麼彈劾,奏疏如何如雪花一般飛到衛襲麵前,早朝之上他又是怎樣聯合群臣給衛襲、沈約施壓,衛襲都用四兩撥千斤的手法敷衍過去,而沈約不與任何人辯駁、爭鋒,一顆心沉在審讞孫允之事上。

天子不開口,誰也沒法真的動沈約。

可沈長空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

天子這是不顧及自己的名聲也要力保沈約是麼,那麼沈長空便遂了她的心願。

沈長空聯合言官,大舉向衛襲施壓,同時在民間散布天子無道,深閉固拒不聽勸諫的言論。

沈長空十分狡猾,並不拿剛剛“剿匪”而歸的沈約做文章,而是將樞密院所做的事一一點出,將重點落在石如琢身上,指責石如琢吉網羅鉗凶殘成性,而當今天子縱容酷吏,罔顧人命。

一時間博陵府內輿情發酵,更多的奏疏紛至遝來,衛襲無論是在早朝還是在省疏殿,都會被言官追著上奏。

言官不因言獲罪,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衛襲自然拿言官沒辦法。

不過惹不起還是躲得起的,衛襲難得當了一段時日懶惰天子,躲在鳳華宮和童少灼、晉安公主天倫敘樂,不理朝事。

早朝連著十日沒舉行了,內侍省告知百官,入秋之後寒潮猛烈,天子不小心得了風寒,這些日子不宜上朝。諸君奏疏可以先送至省疏殿,等陛下身體好了之後再做定奪。

即便言官再厲害再肆無忌憚,後宮是絕對去不得的,除非腦袋不想要。

言官們氣急敗壞,衛襲卻卸下一身晨興夜寐的疲憊,好好放鬆放鬆。

不必理會言官們的唇槍舌劍,隻在鳳華宮看貴妃舞劍,聽小公主習文,骨頭縫裡這些年吹進的灰都被清掃得一乾二淨,前所未有的舒心。

而沈約和阮逾對孫允的審讞終於有了突破。

孫允禁不住沈約和阮逾老辣的手段,漸漸扛不住。

沈約許諾他,若是從實招認,他孫家上下可以從輕發落,天家也會保證他家人不被報複,而孫允這條命也可以給他留著,將他流放至瀾家找不著的地方。

提到“瀾家”這兩個字,便是給孫允最大的暗示。

既然知道對手是瀾家,還敢這樣許諾的,的確隻有天家了。

孫允在西南的日子裡,一直和佘誌業藏在瀾仲禹的羽翼之下,自然也親眼目睹瀾仲禹是如何被擊潰的。

如今皇權日益壯大,麾下奇才輩出,瀾家丟失了西南便是一個重要的信號。

或許這天是要變了,瀾家日薄西山已在眼前。

是時候該棄舊圖新了。

孫允終於說了,將當年軍資大案的始末說得明明白白。

當年衛慈讓位,先帝另立儲君,不久駕崩,新帝得登大寶,但瀾戡覺得新帝德不配位,想要擁立他人,甚至取而代之。

在以瀾戡為首的瀾氏集團與天家鬥爭的漫長歲月裡,一代人老去,同盟之中中堅力量漸漸退出舞台,新銳領袖慢慢嶄露頭角。

瀾戡退居豐州,京師核心從瀾戡轉接到瀾宛身上。而當年那個孤軍薄旅的天子,也已經長出了更為豐厚的羽翼。

唯一不變的,是瀾氏的野心。

瀾家一直在暗地裡籌備軍餉,儲備軍力,更是聯合多衣國打造輜重。從東南到西南,從豐州到博陵,瀾氏如日中天。

瀾戡厭倦了繼續和天子兜兜轉轉的政治遊戲,他也察覺到了衛襲的成長,便想要速戰速決,快些解決這心頭大患,聯合沈和吳家一同協商謀反大計。

那時孫允是綏川刺史,也是瀾家早就攬入陣營的一員要將,彼時他正在綏川與邊境賊寇作戰,與兵部尚書佘誌業一塊兒打起了軍資的主意。

事實上他們得手了多次。

因戰事向中樞討要錢糧、兵力和各種輜重,這是個非常正當的理由。每回求援,中樞都會緊急調派輜重兵馬前往支援,就怕綏川受不住,賊寇衝入中原,後患無窮。

每每綏川戰敗後便要軍資,軍資到了,戰事也平穩了。可沒過多久,博陵又收到孫允的信,說賊寇再犯,情況緊急,繼續向朝廷討要軍餉物資。

三番五次之後,衛襲起疑,這便讓沈約帶兵前去綏川,接管綏川兵權是一,更重要的是查清孫允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沈約身為沈家嫡女,一直不喜瀾氏所為,更不喜沈家對瀾氏唯命是從。

這次前往綏川還是受了天子之命,可想而知她的心不偏瀾家,甚至連沈家都不放在眼裡。

那些年她一直都在和瀾氏甚至是自己的宗族劃清界限。

沈約將來綏川之事,給孫允和佘誌業極大的震懾力,害怕貪沒軍資的事情敗露,孫允和佘誌業聯手伏擊沈約。

後來的事沈約也知道了,她在綏川中了孫允和佘誌業的埋伏,九死一生。

“軍資並不是我們想貪沒就能貪沒的,軍資的轉挪需要經過‘三司檢校’,我和佘誌業不過‘二司’,還需一司方可成事,所以,需要中樞之中有人配合……”孫允嘴唇上滿是血口,淩亂肮臟的頭發垂在臉上,即便如此,談起當年的驚天大案,他還是露出了不可一世的笑容。

阮逾雙手交叉抱在前胸,他和沈約對了一個眼神,兩人都明白了。

軍資的轉移還需要過戶部的手,有什麼異樣也逃不過戶部的眼睛,所以當時戶部的一把手王弘闊,便是軍資大案中另一個關鍵人物。

孫允道:“王弘闊,時任戶部侍郎,當時戶部尚書空缺,瀾尚書便向他拋出了橄欖枝。這姓王的膽子小,但在朝中素有美名,極會裝腔作勢,這便是他好用的地方,便於隱藏。”

孫允說王弘闊是戶部一把手,肯定得圈住了他軍資才能妥當,但說回來,他的能力是在他的學生唐士瞻之下的。

唐士瞻目達耳通又尚治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瀾宛非常喜歡他,想要招攬他。但幾番誘惑之下,唐士瞻依舊毫不動心。

即便那時的唐士瞻還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已經背叛蒼室,不知瀾家正在轉挪軍資,但落在瀾宛眼裡,不可用之人必定會在將來的某一個時刻變成敵人,她對唐士瞻已經起了殺心。

卻比王弘闊慢了一步。

孫允和佘誌業聯手“害死”沈約之後,生怕紙包不住火,若是天子繼續追查,軍資大案被捅破,他倆肯定逃不了。

與其坐以待斃,不若率先出擊。

軍資案已經震動朝野,孫佘二人竟主動告發吞沒軍餉之事,但他們並沒有承認是他倆所為,而是將所有的罪責推到王弘闊的頭上,隨後便製造了一場意外,人間蒸發。

王弘闊被扣了一個天大的罪名,嚇得夜夜心驚膽戰睡不著覺,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時陸責就在王弘闊的府上,以“宋暮”這個假身份當任謀士。

一直在暗中看好戲的瀾宛嗅到了借刀殺人的好時機。

此時孫允還沒離開博陵,他目睹了瀾宛借王弘闊的手殺死唐士瞻的整個過程。

陸責為王弘闊出主意:“王公正是中了奸人的計謀,如今難辭其咎,若是天子怪罪下來,恐怕王家全家都得被連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