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住宅平時住的人口不算少,除了喬明悅一家五口以外,喬明菲因為得堂哥堂姐喜歡,並且實際工作性質算是喬明菲的跟班助理,因此大部分時間也住在這裡。
為喬家宅邸服務的人不下一百,但此時到處都是靜悄悄的。
從那天路臨危親自到公司發難,喬家顏麵儘失以來,整個喬家氛圍就低沉得可怕。
當天晚上,喬明悅回來後就把自己關進房間,大肆打砸了一通。
本以為她過幾天會消氣,但除了第一天的爆發外,後麵的時間倒是越來越安靜。
喬明菲在確定對方失去攻擊性後,才緩緩打開房門。
就看到奢華的大床上躺著一個人,頭發淩亂,神色憔悴,眼睛無神,就這麼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喬明菲輕聲道:“姐姐?廚房剛剛熬好的湯,是你喜歡的口味,起來喝點吧。”
喬明悅麵無表情:“出去。”
喬明菲臉上閃過擔憂和心疼,沉默的將湯放一旁:“一會兒餓了千萬記得喝點,你都兩天沒吃飯了。”
喬明悅閉上眼翻了個身,放櫃子上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她本來不欲理會,但喬明菲瞥見來電顯示,臉色變了變,立馬快一步按下拒接。
但那邊卻不死心,又打了進來。
隻響了一聲,又被喬明菲掛了。
如此一來好幾次,心如死灰的喬明悅也終於不耐道:“是誰?”
喬明菲閃躲道:“是霍小姐和劉小姐她們。”
“可能隻是來約你逛街的。”
喬明悅聞言冷笑一聲:“這話你信嗎?”
她被按著對一個平時睜眼都不會看的女人下跪,當時房間裡有多少人?
即便喬家的人能封嘴,但路家高家呢?
她生來驕傲,在圈子裡也是人人討好的,即便是少數幾個有一爭之力的,論相貌,家世,受寵程度,分到的繼承比例,或多或少也差她一籌。
但不論她有多強大的資本鞏固出的驕傲,也能在頃刻之間被摧毀。
那就是衝一個原本連仰望她們的資格都沒有的女人下跪。
喬明悅始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但此時那些人迫不及待的幸災樂禍無一不淩遲著她的心。
她慘笑道:“什麼逛街?她們是想看看給一個窮酸女人下跪的喬明悅吧。”
喬明菲連忙走過來,安撫道:“姐,這不是你的錯。”
“雖然大伯有自己的考慮,但也太不顧你的自尊了,那些事根本就不是你做的,就算路臨危查又怎麼樣?”
喬明悅:“那就把哥哥推出去頂罪?”
喬明悅流著眼淚:“他是沒做好,但也是為了我。如果不是我成天抱怨,哥也不會為了替我出氣,一次次衝那個女人出手。”
隻是低估了對方在路臨危眼裡的重要程度。
喬明菲眼中閃過一絲暗芒,接著順著她的話道:“那為了堂哥,你更要振作起來了。”
“姐,你這幾天難過,我也沒告訴你,其實堂哥現在處境也艱難。”
“路先生可沒有那麼好的心替他保密,現在堂哥雇人綁架那女人未遂,被抓到證據下跪道歉的事,很多人已經心照不宣了。”
“這事在姐姐你這裡隻是一時顏麵問題,但對堂哥可不僅如此。”
“現在股東們不滿情緒很嚴重,覺得喬家未來的領頭人怎麼能跟路家下跪。而且路先生僅僅承諾不以當時的條件出手而已,現在明顯還是在處處針對,股東們將現在的動蕩和損失,都歸咎於堂哥。”
喬明悅臉色猙獰:“他們敢——”
喬明菲臉色有些遲疑,像是在琢磨有些話到底該不該說。
喬明悅大聲道:“還有什麼,全告訴我。”
喬明菲:“還有就是,堂哥數次對那女人出手,竟然還失敗了,這讓股東乃至家族裡的人都在質疑堂哥的能力。”
“二伯那邊的兩個堂哥,最近好像跟股東們來往比較勤。”
喬明悅猛地從床上翻身起來,怒不可遏的砸了幾件東西,焦慮的走來走去,最後還是無力的癱坐回去——
“是我,本來哥哥處境就艱難,是我任性,害慘了他。”
喬明菲連忙道:“姐姐,我告訴你這些不是讓你自責的,是讓你振作起來,這樣一來堂哥也好心無旁騖的應對外麵那些人。”
“他現在最擔心的還是你。”
喬明悅神色恍惚,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喬明菲見狀,對她心裡怎麼想一清二楚,畢竟如果不是摸準堂姐的性格脈門,她不可能在一眾姐妹和那些想方設法巴結的人裡,成為堂姐離不開的那個。
接著她又道:“姐姐,要不我陪你去大伯之前買的島上住幾天吧?”
“聽說那兒的莊園修得很漂亮,沙灘也很美,晚上的星空也是一絕,咱們不理這些煩心事,去放鬆幾天吧。”
喬明悅起先沒有感想,但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懷疑的看著喬明菲,問道:“那座島在南太平洋。”
“你突然勸我去那麼遠的地方乾什麼?不,你不喜歡麻煩,這不是你的風格,是爸還是哥哥讓你勸我的?”
喬明菲臉上閃過一絲慌亂,瞬間收拾好:“沒有,是我想去了。”
喬明悅起身逼問她:“說,到底有什麼事?”
喬明菲咬緊嘴唇,最終還是無力道:“是路先生。”
“他準備跟沈小姐訂婚了。”
喬明悅聞言,本就無力的身體搖晃了一下。
上流社會,本來就沒有隨便訂婚一說。甚至在定下婚約之後,那女人已經可以享受一部分屬於路夫人的隱形資源了。
不管她如何恨不得將真心剖給路臨危看,對方還是執意要那個女人。
現在弄得尊嚴掃地,無比屈辱,哥哥還被連累得地位岌岌可危,喬明悅此時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個笑話。
她此時反倒平靜下來了,衝喬明菲揮了揮手:“你出去吧。”
“姐——”
“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喬明菲這才擔憂的一步三回頭出了房門。
在房門關上的一瞬間,她臉上閃過一絲輕鬆。
她太清楚怎麼討好喬明悅,也清楚怎麼摧毀她。
出了走廊,樓下坐著的是焦頭爛額的喬總。
見喬明菲下來,問道:“明悅還好吧?”
喬明菲搖了搖頭:“還是不肯吃飯,你是知道她自尊心強的,而且現在正為連累你內疚呢。”
喬總擺了擺手:“不怪她,她老愛逞強,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她背地裡竟被那種女人連番羞辱。”
喬明菲笑道:“你們都是為了對方著想,隻不過運氣不好罷了,我相信哥哥姐姐你們振作起來,同心協力一定沒有解決不了的困難的。”
喬總聞言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喬明菲:“還有你,咱們三兄妹一起才是,這幾天明悅就交給你了。”
喬明菲麵露感動,忙點頭保證。
看,她並不是有什麼影響力的人,可即使她這樣一度被家族邊緣化的小人物,也能通過挑撥暗示,利用信息的不對等,人性的偏向護短,攪得全城風雨。
甚至做完一切後引於暗處,任何人不會懷疑這裡麵有她的責任,包括堂哥。
畢竟傲慢如他,怎麼可能聽女人的?必定是自己做出的決定,隻不過通過與堂妹的閒聊得到的消息,心裡自然而然產生的念頭而已。
就在這晚,喬明悅的房間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
整個喬家被驚動,喬董一家披著睡袍跑進來,就看到女兒躺在浴缸裡,手腕已經被割破,浴缸裡的水被染成血.紅。
是半夜女傭看到門沒關好,這個時間房間燈光還透亮,起了疑心嘗試敲門沒得到回應,才進去看看的。
也幸好進來查看了。
喬家頓時兵荒馬亂,還好發現得早,並且家裡有私人醫生,醫療條件充足,喬明悅這才撿回一條命。
本來喬氏最近就焦頭爛額,喬明悅尋短見的事成為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等喬明悅狀況穩定後,喬董叫了兒子到書房——
“你也看見了,不管是喬氏的形勢,還是你妹妹的情況,都不能拖延。我們準備不足,隻能被動防禦,但時間越久越對我們不利,是得想辦法反守為攻了。”
喬總聞言:“怎麼做?我們現在光是守勢已經很艱難了,路臨危沒給我留機會。”
喬董冷笑:“沒了他,不就有機會?”
隻能說喬總行事不擇手段,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隻不過他空有漠視.法.律道德的幽暗,卻沒有出手便是雷霆的膽魄和手腕。
他老子喬董則不同,對付路臨危的需要付出的代價和風險很大,但成功的話形勢立馬就能逆轉。
聚集在喬家的眼光會瞬間放到路家身上,等事情平息,喬家不但能挽回損失,甚至可能從路家撕下一大塊肉。
不妙的處境和巨大的利益,加上喬明悅輕生作為催化劑,喬董決定鋌而走險。
那麼一旦決定冒險,就一定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喬家這般緊鑼密鼓策劃的時候,路臨危也在想辦法坐實一件事。
之前帶著沈迎去敲——要說法的時候,為了加重她身份籌碼,他話裡話外都是稱她為“未婚妻”。
回來就改不掉了。
沈迎不是沒有提過意見:“路總,您知道咱們的合約隻到女朋友這一層吧?”
“未婚妻又是彆的價錢。”
路臨危強作淡定:“叫習慣了嘴瓢而已。”
沈迎:“您家的習慣是一天就能養成的?”
路臨危:“當然,我從小學什麼都快,這得益於我強大的肌肉記憶,我產生習慣的速度也遠超普通人。”
沈迎:“那看來有時候‘太聰明’也不是一件好事,不該習慣的東西習慣得太快,還得花時間糾正回來。”
路臨危臉色有點臭了,心說他又不想糾正。
也明白這家夥現在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想要逼他先開口。
原本路臨危是打死不願意再給她耍弄自己的機會的,但現在他還記得那天的無力和愧疚,哪怕是瘋狂針對喬家,也無法讓他原諒自己的無能。
因此路臨危決定不再執著於無謂的自尊心了。
他對沈迎道:“明晚陪我去一個地方。”
這屬於工作範疇,沈迎自然是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