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8(1 / 2)

王金秀和吉萬成商量聘禮的事兒比想象中簡單順利得多,就連劉大媽都說,做了幾十上百樁媒,還沒見過這麼好商量事的親家,“你們都是明事理的人,兩個小的成了親,一定和和美美,是天定的姻緣哩。”

說實在話,來之前王金秀也為聘禮的事兒懸心,她們這兒彩禮要得高,十幾二十兩銀子都是有的,吉家的日子又這樣難熬,保不齊會獅子大開口。

可沒想到吉萬成隻要了六兩銀子的彩禮錢,算是很低了。

“彩禮錢不重要,可家具,棉被,枕頭,衣裳,木桶,蚊帳這些兒東西,都得要,成親時候的花轎,鼓手,酒席都得體麵,我閨女必須熱熱鬨鬨,紅紅火火的嫁過去。”吉萬成說。

王金秀趕緊接話,“那是肯定的,吉大哥你就算不提,我也會好好準備,你放心,親事一定會辦得體麵熱鬨,吉祥嫁到我家,我絕對不會虧待了她。”

吉萬成板著臉點點頭,麵上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女兒嫁出去了,娘家要是不給勁兒,往往會很可憐,在婆家受欺負了也沒個撐腰的,所以,他必須醜話說在前頭。

“吉祥是我的閨女,我心疼的緊,以後她要是受了欺負,我拚了命也會幫她,我們家雖然是外來戶,如今日子也窘迫,可我閨女並不會因此沒有靠山,隻要有我在,誰都欺負不了她,你可懂?”

“懂,放心吧,誰都欺負不了她。”王金秀當然聽懂了,連忙再次表示,吉祥嫁到周家,日子一定會好過,“我可稀罕吉祥哩。”

兩家人都直爽,也不算計彼此,這聘禮的事兒很快就說好了。

眼看到了中午晌,唐翠留王金秀和劉大媽在家裡頭吃飯。

劉大媽早就聽說吉祥手藝好,做出來的吃食特彆鮮美好吃,正想著今日有口福了,那好字還沒說出口,就被王金秀悄悄拽了下衣袖,接著王金秀一拍腦門,“哎呦,我想起來了,今天我還得給我當家的買幾貼膏藥,天冷了,他腰的老毛病又犯了。”

說著起身告辭,“你們忙吧,這頓飯改日再吃。”

唐翠挽留了幾次,王金秀蹙著眉堅持要走,一臉可惜的說,“實在是當家的腰痛的厲害,等著我買藥回去,我先走哩,你們忙。”

見此情景,唐翠也沒強留了,等她們走遠了,才感歎著說,“這王金秀,倒是個貼心的人。”

再說王金秀和劉大媽,剛走出吉祥家的屋子,劉大媽笑盈盈的臉就陰沉了些,皺紋都快耷拉到嘴角了,她們做媒的,一般主家都會好酒好菜招待著,這次都到飯點了,還叫她餓著肚子回家,這叫什麼事兒啊。

王金秀抿著嘴沒說話,等走到大路上了,才用胳膊肘撞了下劉大媽,“嗬,這是生我氣哩?”

劉大媽把一縷亂發掖在腦後,“沒生氣,得了,你買膏藥去吧,我先回家。”

“哎呀,等會子。”王金秀把劉大媽拉住,她不在吉祥家留飯,是瞧吉祥家屋子窄,實在是施展不開,那屋子擺的滿滿當當,又做臥房又擺雜物,留兩個人吃飯,加上吉祥家裡四口人,一共六口子,轉圈都轉不過來,王金秀不想叫他們麻煩。

給周虎生買膏藥也是借口,常年和田地打交道,哪個莊戶人家沒點腰痛腿疼的毛病,家裡備著藥酒和膏藥哩。

不過,紅娘也不能虧待,王金秀拉著劉大媽,去鎮上的鹵肉鋪子割了半隻豬耳朵,然後找了個麵館子,一人來了碗熱氣騰騰的麵條,麵條的湯汁是肉骨湯,加上碧綠的小蔥絲,還有油炸豌豆和用豬油炒過的酸豆角,又香又好吃,加上脆爽的豬耳,滋味挺好。

冬天就該吃熱騰騰的東西,再有肉,那真是享受,王金秀還問老板要了幾瓣蒜就肉吃。

劉大媽邊吃,王金秀邊和她解釋不留飯的原因。

“得啦,我都這把年紀了,還看不明白嗎?你不想麻煩他們,我瞧出來了,你們兩家這樁婚事啊,真不錯。”劉大媽有得吃了,臉上笑容又回來了。

王金秀也沒想到今日這般順利,一開心,和劉大媽又嘮了很久。

十一月十九日,王金秀又去了一次吉祥家裡,這回是正式下了聘,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很是熱鬨,引得很多小孩大人瞧熱鬨。

“唷,吉祥要嫁人啦?”

“是哪家的兒郎啊?都沒聽見啥信呢。”

“你們不知道啊,是周村的周老三,前幾日那後生還幫吉祥家打糍粑來著呐。”

圍觀的人嘰嘰喳喳,有站著說閒話的,也有來吉祥家說吉利話,討點糖茶喝、喜糖吃,按照黃沙河這邊的風俗,下聘時女方家裡是要擺席,置辦酒水請親戚朋友吃一頓的,算是定親宴。

不過,吉祥家在這邊沒啥親友,就備了糖塊、花生瓜子等小零食,還熬了糖茶,有前來賀喜的都發一發,圖個熱鬨喜慶,也算擺了宴席。

聽見有糖塊吃,不一會兒幫個鎮子的小孩兒都圍攏過來,嘰嘰喳喳的說恭喜恭喜,然後接過糖塊塞在嘴裡,咂摸的有滋有味兒。

吉祥坐在床上,聽著外麵的鞭炮聲,臉上帶著微笑,手裡繡著一對鴛鴦戲水的枕巾。她家彩禮要的低,對應的,嫁妝也給的少,就是床單被套枕巾,還有鞋襪等物,吉祥想自己在成親前把花樣給繡上,不麻煩裁縫鋪子的繡娘,這樣,又能省下一筆錢。

……

“三哥,你轉悠啥嘞?能不能坐下歇會兒,頭都被你給轉悠暈了。”

去吉祥家下聘這天,周虎生還有王金秀,以及家裡的兩位哥哥都去吉祥家了,周老三在家裡待不住,去周鐵牛家找他耍,說是聊天,可周老三就和屁股上長了刺似的,根本坐不住,過一會兒就去院外轉悠一圈,看看他娘回來沒有。

“好,行行行。”周老三聽見周鐵牛的話後坐了回來,可心還掛記著下聘的事,說話都心不在焉。

周鐵牛滿臉糾結,“三哥,嫂子還沒嫁過來你就成了這樣式兒,等成了親,你絕對被牽著鼻子走!”

“嗐,瞎說啥。”周老三吃著炒花生,滿不在意的回。

周鐵牛認真了,把眼睛瞪得老大,生怕他三哥成親以後成為聽媳婦兒話的那種慫包男人,“三哥,這媳婦啊不能慣著,得有規矩,咱們大老爺們,得在家裡說一不二,三哥,你可不能成為妻管嚴,那多沒麵子!是不?”

周老三愛吃炒貨,不過周鐵牛自己炒的這花生受熱不均勻,有的生有的糊,周老三一邊埋頭苦吃一邊挑刺了,“鐵牛啊,你這手藝咋回事?這花生不脆,糊了大半,你這不是糟蹋吃的麼。”

“沒有吧,我嘗著還行……”周鐵牛吃了兩顆花生,吃著吃著回過味,“不是,三哥,我的話你聽進去沒?”

周老三索性不吃花生了,他對周鐵牛勾勾手指,等人靠近了挑挑眉毛說,“鐵牛,你有媳婦沒?你沒有,我很快就要有了,這兩口子該怎麼相處,你三哥我心裡有數,彆聽外頭的人瞎扯,兩口子過日子,要的是和睦,什麼誰聽誰的呀,都行,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你少聽村裡那些漢子胡說,在外頭逞口舌之快,在家指不定啥樣呢。”

“是嗎?”周鐵牛長得五大三粗,麵相生得又凶,從小到大都沒怎麼和姑娘家相處過,倒是和一般糙漢子學了不少“給媳婦立規矩”的歪理邪說,他信得很,現在又聽周老三說兩口子過日子要的是和睦,一時間兩種想法扭曲在一起,他也不知道哪種是對的了。

瞅著周鐵牛這樣,周老三直想笑。

吃過了晌午飯,王金秀還沒回來,想來是下聘後在吉家留飯了。周老三實在坐不住了,明天就是十一月二十日了,二十日晚上鎮上會舞龍祭奠河神,還有人放天燈和河燈,周老三和吉祥說好了會見麵。

周老三想著,這見麵得給人帶點禮物啊,上回吉祥說自己能吃,也愛吃,周老三就往吃的琢磨上了,叫周鐵牛一塊兒去逮麻雀兒。

他們村後山上就有很多麻雀兒,這小東西機靈又警覺,一般人逮不著,周老三這種不會乾活兒的人就更逮不著了,幸好周鐵牛乾活、捉野兔子麻雀都是一把好手。

“行咧,那咱們去吧。”周鐵牛帶上工具和誘餌,和周老三一塊兒上了山。

後山上茅草厚,低矮的灌木也多,很多貓冬的小麻雀在上麵,半個下午過去了,倆人逮了好長一串,周鐵牛回家燒了一鍋熱水,把麻雀簡單收拾了,裹上鹽巴用油炸了一遭,炸的骨酥肉爛,聞起來就饞人。

“嚼起來嘎嘣脆,真不錯,鐵牛,你厲害啊。”

周老三個鐵牛一人分了一半,鐵牛那半給他太爺爺做下酒菜,周老三則盤算著明兒晚上給吉祥打牙祭。

但好不趕巧,他端著碗回家時,正剛好王金秀一行人從鎮上回來了。

“好香啊,叔,啥好吃的啊?”

周家老大的女兒甜妞今年五歲了,正是好吃的時候,周家老二的兒子豆餅今年四歲,也愛吃愛鬨,一回家聞見香味就衝著周老三跑過來。

“炸麻雀兒,來嘗一嘗,骨頭得嚼碎了,小心卡嗓子。”

周老三也特喜歡他的侄兒侄女,立刻就各給孩子們發了兩隻。炸麻雀剛出鍋沒多久,還冒著熱氣,甜妞和豆餅捧著直吹氣,又燙手又舍不得放。

“用衣裳兜著吧。”周老三摸摸孩子的頭,然後回屋把剩下的炸麻雀放好,接著轉回到堂屋裡頭,看著倆孩子吃,這東西骨頭太細,他得盯著。

“三兒,婚期定在來年正月二十五,還有兩個月嘍,年前我就找木匠打家具,再找泥瓦匠來把你住的那屋粉刷修整一遭,其餘細碎的小物件,等過了年再備,比如喜燭、喜餅啥的,對嘍,這喜服過幾天也得去鎮上找裁縫訂才是。”

王金鳳迫不及待地進來把婚期和周老三說了,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嗯,好嘞。”周老三嘿嘿一笑,翹著嘴角心裡可熱乎了,把侄子抱坐在膝蓋上,細心的喂孩子吃麻雀腿。

很快,夜幕降臨了,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王金秀端了一大碗鹵醬肘子進來,是吉祥家回的禮,肘子用大料鹵過,肥而不膩,特彆爽口,配上幾個家常小炒菜,今天晚上吃得極豐盛了。

灶房裡兩個兒媳婦還忙著,王金秀解開圍兜先在飯桌前坐下了。

不一會兒,慧香捧著碗筷進來了,緊隨其後的是羅娟兒,手裡端著一碗剛炒出來的大白菜,羅娟兒一邊擺菜一邊看桌上的菜色,沒看見炸麻雀之後,悄悄的癟了癟嘴。

心想回家時明明瞧見老三端了好大一海碗炸麻雀回家,怎麼都舍不得端出來給大家吃呢?也是夠小氣的。

王金秀招呼大家夾肘子吃,一邊招呼一邊誇,“這肘子滋味好,香,比鎮上的大酒樓做得還好,不僅外皮焦黃,賣相好,這味道更是絕了,一點都不油膩,也不知道吉祥咋做出來的,比一般人做得好吃多了。”

“是嘛?我嘗嘗。”周老三可高興了,不僅是因為有肘子吃,更因為這是吉祥做的,他趕緊夾了一塊嘗,那肘子肉肥瘦相間,外皮還是完整的,但肉已經燉得很酥爛了,並且充分的吸收了鹵汁的香味,這香味和肘子本身的鮮味結合在一起,像煙花似的在舌頭上綻開,好吃的叫人能把舌頭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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