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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鐵牛頭次來,瞧見小攤直說好,敞亮又寬敞。

板車太小了,一次隻能搬一半的桌凳,把板車上的貨卸下去後,周老三和周鐵牛又去舊貨鋪子拉了一趟,最後是周鐵牛拖著空車跑了第三次,把車還回去給老板。

日頭越升越高,天也越發燥熱,三人把桌凳壘在邊上,出了一身的熱汗。

三人坐著歇了一會,喝了點水,開始打掃起飯攤裡的衛生。陳年的汙垢不好洗,要用刷子蘸水使勁的刷才能乾淨,土壘的地凹凸不平,有的地方需填補,總之,瞧起來沒啥大事,細做下來處處要費工夫。

“呦,你們是哪裡的人?已經把攤子盤下來了?”

沒一會隔壁走來位三十出頭的婦人,頭上紮著花繩,身穿碎花棉褂,麵相十分精明,一瞧就不是好惹的,她倚在門口瞧了會兒,用帕子捂著嘴走了進來,邊走邊說話,聲音又尖又細。

“我們姓周,是周村的,大姐你咋稱呼?”吉祥擰著帕子站起身回答道。

“叫我何姐就成了,周村啊?我娘家表妹就嫁到了周村,那可是個好地方呦。”何姐在屋裡轉了兩圈,嗓門大聲調高,指著隔壁道,“我是那家的老板娘,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互相照應著唄。”

吉祥點點頭,麵上帶著笑,“那是。”

“有啥要幫忙的招呼我一聲。”何姐把腰一叉,像巡邏似的在屋裡轉了兩圈,“你們盤這攤子花了多少錢?”

吉祥不知這何姐的底細,不想多說,隻顧埋頭乾活,敷衍著道,“沒花多少,何姐,你在這做多少年了?”

“有年頭了,得十來年了,我成親第二年就和我男人到這做生意。”何姐轉動著手裡的帕子,特彆糟心的嘟囔一句,“都怪我命苦,嫁了個臭男人,害我在這吃苦造孽。”

“……”

吉祥不知道該說啥,索性不說了,周老三也不想接著聊,常言道同行是冤家,在不知道這何姐底細前,私人的事少談論,畢竟人和人之間交淺言深是大忌諱。

“何姐,屋裡灰塵大……”周老三的話沒說完,被周鐵牛搶白了,他嗓門子大,完全把周老三的聲音蓋過去。

“你男人咋害你了?你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周鐵牛高聲道。

何姐繼續耍著帕子,盯了周鐵牛一會兒,輕笑一聲,“我嫁他第二年他就死了,叫我守了十幾年寡,一個人支撐這破爛鋪子,你說,是不是害苦我了?”

“……”周老三真想縫上周鐵牛的嘴。

好不容易送走何姐,隔壁的隔壁開飯攤的許老板也來瞧熱鬨,是個中年漢子,捧了幾個熟柿子過來給周老三他們吃。

人也瞧著和善,不像何姐一樣問東問西。

不過臨走前壓低聲音,神秘兮兮的說,“你們隔壁那女人是個掃把星,命硬,克死過兩個男人了,人也不咋檢點,你們最好離她遠點。”

周鐵牛聽了正要開口,被周老三踩了一腳,他才住嘴。

“謝哩。許老板你忙去吧,有客人上門了。”

周老三敷衍走許老板,和吉祥道,“我看這倆人都怪裡怪氣。”

“沒事,三哥,咱們隻顧做生意,不參與那些是非就好了,人紮堆的地方,總歸有矛盾。”吉祥把主要精力都放在做衛生上,什麼何姐許老板的話,她統統不放在心上。

“吉祥你說得對。”周老三繼續埋頭苦乾。

經過一天的打掃,飯攤的衛生基本打掃完畢,座椅板凳一擺,還挺像樣。

“三哥,這些東西就這樣擺著,晚上不遭賊嗎?”周鐵牛問。

周老三笑著拍他一下,“當然會哩,後麵有間小木屋做倉庫,晚上收攤了得把東西收裡頭。”

累了一天三人骨頭都像散了架似的,腿腳都邁不開步伐,周老三拖了兩張凳子出來,三人坐著歇了好一會兒,歇息夠了身上恢複些力氣後,周老三從懷裡掏出一百文錢給周鐵牛,叫他去肉鋪割兩斤五花肉回家。

“留著晚上做紅燒肉吃。”

周鐵牛說好,掬水洗了把臉捏著錢興衝衝的走了,臨走前還沒忘記來時摘的那束桃花,周老三眯著眼看周鐵牛,“這小子有情況啊。”

吉祥揉著發酸的手腕子,“能有啥?難道是送給玉香的?”

倆人說了好一會兒,一致覺得周鐵牛和喬玉香挺配,一個是性子簡單脾氣憨直,一個嘴巴刁鑽心眼好,要真的有那意思,定是一樁好姻緣。

“走吧,趁著天色還早,咱們找房子去。”

周老三和吉祥這些天在周村和黃沙鎮之間奔波,已經受夠了,以後開店了早上還需買菜,天天得早起,還是花些錢在鎮上租間屋比較好。

鎮上有很多雜院,一般中間的院子、水井公用,然後院裡的屋根據大小、光線不同,收不同的租金,一般在二百到五百文之間。吉祥和周老三兩人單住又不帶孩子,隻求屋子乾淨整潔,放得下床晚上能睡覺就成,要求簡單房子就好找,正好離河灘不遠的街上就有這樣一間房。

“這屋子閒置半年了,前頭是一位私塾先生住,收拾得很乾淨,有窗戶正對著黃沙河,透風又透氣,屋子在走廊最儘頭,平日裡也清淨,正適合你們住。”

房東阿婆把自家房吹得天花亂墜樣樣都好,等房間門一推開,也就普普通通,不過床、桌子、衣櫃都是現成的,除了積灰和窄小些,大毛病沒有,周老三動心了,吉祥也滿意,她容易知足,屋子再差能差過河灘邊的茅屋?

一番討價還價後,這屋租到了手,每月二百文房錢,房東阿婆當即給了鑰匙。

兩人趕回家,周老三喝了幾口水屁股都沒沾板凳,就奔到正屋對王金秀喊,“娘,幫我翻一翻黃曆,看看哪天日子好,我和吉祥的飯攤準備開業哩!”

王金秀雙眉一抬,“這麼快啊,行行行,你等著,你大伯最會看日子,我求他去。”

說著攥起黃曆,拿上四個雞蛋奔周家大伯的院子裡去。王金秀雖打心底不想叫周老三去外頭闖,但飯攤真要開業那日,這當娘的還是有些自豪,至少周老三沒有在家混吃混喝。

去周家大伯看日子的功夫,她把周老三的事一股腦說了個遍,收獲了不少稱讚,王金秀覺得,當初叫她驕傲自豪的老三好像又回來了。

周家大伯說三月初一日子好,也就是三日後,宜開業,吉祥和周老三便選了這日子。

晚上王金秀說周二伯家送了小半桶泥鰍來,上回吉祥炸的小江魚好吃,今晚拿泥鰍當魚再做一回,要是給她做肯定又腥又柴不好吃,白瞎了好東西。

“娘,今天不行,鐵牛白天幫我們搬了東西,我說過要請他吃紅燒肉的,肉都買好了,待會我和吉祥就去鐵牛家了,不在家吃飯。”周老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