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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中午,幾輛馬車慢慢的向黃沙鎮駛來。今天是個好天氣,陽光很燦爛,一陣陣山風從四周吹來,驅散了燥熱,帶來了涼爽。馬車前麵有兩個人騎著馬,不停的說笑。

馬上就到鎮上了,他們放緩了行駛的速度,最麵前的騎馬的男子大概二十八九歲,深目薄唇,從麵相看上很有威嚴,不過此刻他臉上帶著笑,瞧上去就親和多了。

“老爺,到中午了,天太熱了,要小心暑氣,這兒有解暑的涼茶,咱們停下,您上車歇歇,喝幾口用些點心吧。”馬車的簾子掀開,露出一張中年男子白淨的臉,他神情關切的勸說著。

騎馬在馬背上的威嚴男子沒有回頭,他擺了擺手:“無妨,沒那麼金貴。”說完用馬鞭子指著遠處的田地、村落道:“這裡倒是山清水秀,一片盎然自得的景象,咱們一路走來,繁華的大城見過不少,但是像這樣好的小鎮,還是頭回見吧?”

另外一位騎馬的做書生打扮,拱拱手接話道:“沒錯,老爺,說起來我與這鎮還很有緣分,前幾年我與友人出門遠遊,途經此處和人失散了,曾在鎮上逗留過半年,這次故地重遊,我想拜訪一下當初遇到的好心人。”

“好,我記得你說過,你還在私塾給人上課,是不是?”威嚴男子道。

“沒錯,不知當初的學生如今功課如何了,啊,那邊有個茶棚,我們去那邊歇歇腳,喝點茶,用些飯食吧,這叫做與民同樂。”書生道。

“那便走吧。”威嚴男子夾了夾馬肚子,策馬一齊往前方的茶棚走去。

馬車上的中年男子一聽連連唉聲歎氣,在心中暗暗嘀咕道:“這外麵的東西不乾不淨,吃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他嘮叨了幾句又念叨道:“罷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就該睜開眼好好看看百姓的生活,反正,勸也勸不了……上麵人做事情,哪裡肯定咱們的話啊……”

茶棚就在前麵二百米處,不一會就到了,攤主一看車隊的架勢還有來人的穿著,就知道來了大客,笑嗬嗬的給他們上了最好的茶水和點心。茶棚設置的很簡單,上麵是稻草蓋的屋頂,幾根大柱子加竹子做了簡單的牆壁,不過四麵總體還是透風的,掛著幾塊破爛的草簾。

茅草棚子下擺著桌椅板凳,一行人挑了張空座坐下,馬車上一直嘮叨的那位中年男子掏出抹布將油膩的桌椅擦拭了好幾遍,接著又去涮洗碗筷。茶棚裡加上他們一共才三桌客人,另外兩桌的人在聊天,估計是聊的投機,索性坐到一塊兒去了。

“唉,你聽說了嗎?鎮上要新修一座橋。”

“真的假的?”

“千真萬確,吉祥飯館帶的頭,不僅修橋,還給老家人修路呢……”

“這得費不少錢吧?怎麼這時候修,農閒的時候請人才便宜嘛。”

“這你就不懂了,人家是專門選這時節,讓那些災民們去做事,他們給吃的,這樣一來,災民們吃不到免費的東西,有活路的就走了不在咱們鎮上逗留,真的沒活力的就去修橋修路混飯吃,聽說乾完活,還給發一筆錢回老家……”

邊上的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熱鬨,威嚴男子蹙眉聽著,臉色十分的陰沉,片刻後他換上一副和煦的麵孔,問道:“老鄉,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災民們不是有官府救濟嗎?怎麼還要民間出錢出力安置?”

“你是外地來的吧?”說話的村民打量著他們:“官府熬粥的米發黴生蟲,稀的能照出人影來,哪裡叫粥……簡直就是米湯,災民們喝多了,路都走不動,所以趁著有口力氣,都會繼續往咱南邊走,再說了,北方的年饉還沒過去,聽說吃官府的救濟,過不了多就便要被送回鄉裡,他們不想回去,也隻能繼續走。”

“你們進城去看看,找幾個災民問問就知道了。”

一行人吃過茶飯,午歇了片刻,便頂著烈日要進城。剛靠近城牆邊,就聽見了一連串的鑼鼓聲,聲音的源頭是幾個男子,有人敲鑼,有人大聲的說著什麼,邊上還有一張桌子,有人伏案寫畫著,麵前則排著長長隊伍,焦急的等待著。

“前麵在招人,剛才茶棚裡聽到的消息是真的。”麵色威嚴的男子下了馬,牽著韁繩道。

“我去前麵看看情況。”書生模樣的男子也下了馬,說完將韁繩交給邊上了隨從,擠進人堆裡去了,沒過一會兒他去而複返,高興的說道:“敲鑼的那個男子我認得,姓周行三,是吉祥飯館的老板,那年就是他介紹我去私塾教書的,是個很好的人,對嘍,他家飯館的菜可是一絕!”

……

“綠豆湯都熬好了嗎?”飯館裡,灶火上正熬煮著兩鍋綠豆湯,湯已經開鍋了,咕嘟嘟嚕的冒著泡,濃濃的豆香氣飄在空氣裡。

吉祥剛說完,幫廚就走上前答道:“好了,現在就可以撤火了。”

“多加糖,天氣一日日變熱了,吃甜些心裡舒坦,乾活才有勁兒。”吉祥說完,又招呼夥計們去取饅頭。

不一會兒,吉祥飯館的人就帶著吃的、喝的到了正在修建的橋邊,開始給大家發飯食。許懷和同行的人就站在旁邊看著,許懷讚歎道:“綠豆湯很稠,饅頭很香,是真材實料做出來的。”

威嚴男子點了點頭,沉默良久道:“你的這位老友聰明啊,不僅幫助了災民,還興修土木造福百姓,心腸好又有智慧,難怪生意興隆。”

許懷笑著點頭,眼睛眯了眯,不僅回想起在黃沙鎮的生活,以及和周老三等人的交往:“周掌櫃是個有意思的人,老爺你見了他就知道了。”

“哦?走吧,去吉祥飯館,俗話說眼見為實,聽你念叨了這麼多次,我一定要親自嘗嘗這家館子。”男子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點笑容來,說道。

不過,等這一行人到飯館中的時候,周老三和吉祥都不在鋪子中,興土木所花的銀錢成千上萬,其開銷並不是一家之力可以承擔的,吉祥飯館在這事上起的是帶頭作用,加上宋家一起,鎮上的商戶、富戶有錢出錢,有材料出材料,各自儘力,剩下的部分再由宋、周兩家承擔。今天晚上,在宋宅有場宴會,專門商議此事。

“不巧,故人都不在店裡。”許懷感歎道。

“沒關係,看來我與那位周掌櫃沒有緣分,不過,通過你的嘴和我的眼睛,我已經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心裡對他很佩服,若以後我有機會重遊故地,再見他也可以。”麵色威嚴的男子道。

許懷坐下來:“我們不如在鎮上多留幾日?”

“不了,繼續南下,走完這一遭後立刻返程,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若不是這次親自出來看,我都不敢相信下麵的人就是這樣辦事的,若沒有周掌櫃這樣的義商慷慨解囊,傾力相助,這麼多的災民聚集在一起,沒吃沒喝,你可知會出什麼亂子?”那男子越說麵色越冷峻,許懷循著他的思路一想,不禁驚出一身的冷汗,大批饑餓又絕望的人聚集在一處,若沒人管定會生亂的,這樣想來,周老三做的事不僅挽救災民,也是在挽救黃沙鎮。

“我明白了,要不吃完這頓飯我們就返程吧。”許懷道。

“不急,繼續往南走,我想多看看。”那男子道,說著他吃了一塊醬炒河蟹,驚豔道:“滋味果真好。”

臨行前,他們又在買了許多糕餅蜜果等吃食帶走,店中的夥計都是生麵孔,從前的老夥計大多升做了管事、主管,因此沒有人認出許懷,他們來去匆匆,沒有人留意到。

第二年的春天,又一年過去,飯館照常營業,突然街麵上敲敲打打,衙差開道,縣令騎著大紅馬,身後六個壯漢抬著一塊蓋著紅布的匾額,往這邊來了。

“周掌櫃,你們快準備一下,待會縣令大人就要到了,來給你們送禦賜的匾額!”

周老三原本站在門口遙遙的看熱鬨,不料熱鬨竟然是自家的:“你說啥?”

禦賜的匾額,他沒有聽錯吧?近年來家裡的生意是越來越紅火了,開了十多家分店,還有商隊,錢莊,也入股和宋文琛做買賣,家裡的日子過的旺,家人身體棒,他和吉祥的感情也始終和睦,周老三覺得,現在的日子就像泡在蜜罐子裡一般,已經夠甜了,禦賜的牌匾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再說了,自家和皇家也沒乾係呀。

“哎呀,不要開這麼大的玩笑!”一旁的王金秀道。吉祥又有了身孕,王金秀從村裡來照顧她,聽到什麼禦賜匾額嚇了一跳。

來傳話的衙門裡的文書,情況緊急,待會縣令大人和禦賜牌匾就要到門口了,容不得他細細的說:“千真萬確,你們做好準備趕緊接,這種事情我會開玩笑嗎?我頭上又沒有兩個腦袋。”

圍觀的人們跟著隊伍湧來,街道上水泄不通,那個文書果然沒有說瞎話,這匾額真的是禦賜的,是聖上親筆所書,禦用工匠打造,從京城一路護送到黃沙鎮。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述說著,感歎著,得到禦賜匾額無疑是巨大的榮耀,在黃沙鎮的曆史上,還沒有過這麼榮耀的事情。

匾額很厚重,紅布扯下是四個大字,上麵寫著‘仁義之家’。縣令大人向周老三一家解釋道,這是聖上聽說了吉祥飯館去年救濟災民的義舉,大為感動,特意賜下匾額,以示嘉獎。

周老三、吉祥、王金秀等人恍然大悟,原來是為了去年的事,舉手之勞換了這樣一塊重匾,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夜裡,吃過晚飯後,吉祥和周老三在院裡散步,二人慢慢的走著,周老三攙著她的胳膊,心裡還在琢磨事:“咱們的事情怎麼傳到京城裡去了呢,黃沙鎮離京城遠著哩。”

吉祥輕撫著肚子搖了搖頭:“我也想不明白。”

兩人暫時把這個疑問拋下,因為禦賜牌匾的事情,生意又好了許多,吉祥和周老三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買賣上。很快,一筆大買賣就早上門來了,黃沙鎮盛產芋頭、甜瓜等吃食,品質很好,聽說從今年開始要往京城運,成為貢品了,哪家接下這筆生意,那就成了皇商,和京城的人搭上線,就能在運送貢品的同時,將黃沙鎮的其他特產捎帶著運進京城售賣,回來的時候再帶京城的緊俏貨回來,一來一回,能掙不少錢,更重要的是皇商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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