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大膽的娘(2 / 2)

懷裡朱繡黑黝黝的腦袋點點,“沉香、丁香、甘鬆香、藿香、木香、雞舌香、雀腦香各三錢,白芷二錢,冰片半錢,零陵香十錢,研成細末製成的。有養神養心的效用。”怕朱嬤嬤因她年紀小不相信,又道:“這方子是家傳的,絕沒有不好的效用。”

中醫香療學,無數前人實踐過的,她當初學的可用心,方子更是背了無數,那些香料藥材又在翠華囊裡蘊養過,效用絕對好。

朱嬤嬤忙笑著寬慰她:“你放心,我都知道,你年紀雖不大,卻有真本事。你這樣兒的孩子我見過不少,你是在這上頭有天份,就如同那林家的姑娘有詩書的天份一樣。論靈性那孩子隻怕比你還強些,幾歲的小人兒詩經、論語就通曉了,喜得林老爺一行笑一行悲,隻恨她不是個兒子,不能光耀門楣。”

又指著床上那綠緞繡葫蘆枕頭道:“這香枕我睡著比以往都好,好孩子,你的心嬤嬤都知道。”

那枕頭原是朱繡看見朱嬤嬤覺輕易醒、醒了就難睡著,才尋麼著做的。不過是感念朱嬤嬤待她好,又肯放下身段耐心教她刺繡,想報答人家罷了。做香枕時她求示過朱嬤嬤的同意,卻沒說是她自己做的。

沒成想這點小心思朱嬤嬤都看在眼裡,如今還開解寬慰她。

“這裡頭是冬瓜仁、白芷、當歸、川穹、沙參、柴胡、防風…各四錢,有怡情悅誌、鎮靜安眠的效用,嬤嬤用的好,等開春了,我按著時節再給嬤嬤做新的。”朱繡也沒想藏著掖著,把方子跟朱嬤嬤說道。

朱嬤嬤攬著她,娘兒倆個又說了好一會閒話,才熄滅蠟燭睡下。

對麵廂房裡,繡鸞把門打開一條縫兒,見東廂滅了燈朱繡也沒出來,籲出一口氣,心道平日看那朱嬤嬤待繡丫頭又親熱又誠懇,這天寒地凍的還不是讓她睡腳踏?可見都是虛的,兩個老虔婆就沒一個好物兒。

正想著,落地罩裡傳來何嬤嬤聲音:“這雪都快下來了,你還嫌屋裡熱不成,還不快關了門睡覺!”繡鸞隻得忍氣在腳踏上胡亂睡了。

東邊屋裡,帳幔裡暖煦煦的,朱繡挨著朱嬤嬤早睡熟了。

朱繡還沒覺察,一場場大雪就下來了。

自打進了臘月,王夫人便遣人來替元春向兩位嬤嬤告假,說是元春身上有些不好,每三日才過來一晌。何嬤嬤兀自有些不平,背地裡和朱嬤嬤發牢騷:“當初千求萬求的請咱們來,咱們來了,她們家反倒擺起譜來了,這叫什麼事!”

朱嬤嬤勸她:“咱們吃吃喝喝的,不乾活還不好?”

何嬤嬤嗤笑:“原來的主家可不敢這樣,咱們從宮裡熬出來,到誰家不高看一眼,隻她們家,真把咱們當成奶媽子使喚了。”又朝西廂房她自己的屋子撇嘴,“我是沒進過其他侯府伯府的,但原來那家也是正四品的清貴人家,規矩那是頂頂好的,可你比比這個府裡,丫頭的款兒比我還大!老姐姐你不知道,我頭天來的時候真是扭頭就走的心都有了,那屋裡,被褥一股子潮味兒,漱盂香爐都不齊全,連口熱水都得我開口去說,我隻不信,她伺候她家主子也敢這麼著!”

朱嬤嬤但笑不語,心道你老人家倒是拿腳走人呐,還不是看這榮國府賞銀多。為著這點子銀錢,什麼話都敢往外頭說,再小的常在答應,那日後也是這府裡大姑娘頭頂上的主子,叨叨那些小話兒,讓那賈大姑娘還沒進宮心裡頭就看不上那些小主兒,於人家有什麼好處!這不是害人嗎。

“你也是個勞碌命,老繡這些勞什子做什麼。”何嬤嬤見朱嬤嬤手裡針線活不停,有些看不上。要她說,好不容易遇到個手鬆的主家,就得趁這機會,在榮國府裡狠狠撈一把。她們這些放出宮的嬤嬤,不比那些宮女還能嫁人生子,沒有夫家孩子,那錢財就是她們後半輩子的倚靠。

“我是繡娘出身,做慣了,一日不做點繡活就難受。”朱嬤嬤笑著給何嬤嬤倒茶吃,“你嘗嘗這個玉屏風茶,是我屋裡的繡丫頭熬得,天冷喝上一壺,不會傷風受涼。”

何嬤嬤咂咂嘴,藥茶下肚,腹中果然暖呼呼的,不免豔羨道:“平平都是丫頭,我屋裡那個聽說還是當家太太調理出來的,比你這個可真差遠了。”

朱繡正坐在落地罩裡練習劈線,她已經能劈十六絲了,正學著繡水紋。她見過朱嬤嬤手中絲線能劈出六十四絲,繡的仕女圖像是活過來一般,能有這樣好運道學人家的技藝,可不得下死力氣。這會子聽到外頭何嬤嬤碎語,心說,朱嬤嬤待我也不像主仆啊,比師徒也差不離了。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都是處出來的情誼。

卻不妨忽聽到何嬤嬤壓低聲音,曖昧道:“老姐姐,你可知道,這家裡的大姑娘不是病了才不來的,是她們家那位王夫人,不知聽了誰的教唆,暗地裡請來個瘦馬出身的紅倌人教導閨女,唉喲喲,還是大家子呢,羞不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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