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
“一張照片,能說明什麼?”
“誰能確定那是江元的媽媽了,長相一樣沒可能?”
“我男人先前為國家做過那麼多貢獻,誰知道是不是敵人想使反間計,故意造了一張照片。”
“你難道不知道進部隊當兵之前,是要嚴格政審的?我男人能在部隊當十幾年兵,就說明上麵已經查明白他沒問題。”
“還有,最開始給我男人辦材料簽章的是誰,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大伯吧?你說我男人身份有問題,難道你大伯也有問題?”
文莉說著,直接抱起旁邊比較大的一塊石頭朝董豔腳邊扔了過去。
董豔又是一聲尖叫。
“我勸你管好自己嘴巴,要被我發現你在外麵胡說,下次這石頭可就不落你腳邊了!”
“你既然打聽過我,怎麼不把我打聽清楚一些,我是個病秧子,誰知道能活多久,我男人要出事,我就是拚了後麵幾年不活,也要你們全家陪葬!”
文莉警告完,拍一下滿是泥的手,又喊道一旁的江梅:“走,以後看到這種瘋子,躲遠一些,沒得晦氣!”
“哦,哦.....”
江梅在一邊都看呆了,聽到文莉喊,她下意識應一句,見文莉走遠了,她看一眼臉上頂著兩個巴掌印,似乎嚇傻了的董豔,趕緊追了上去。
董豔確實嚇著了,她沒想到文莉看起來嬌嬌弱弱的,打起人來那麼瘋。
關鍵她不敢還手,也不敢追上去,江元確實回去挺久了,說不準已經來找這女人的路上,萬一被撞見了,就麻煩了。
另外,她腦袋現在有些懵。
文莉剛才對她砸石頭不停,話不停,那些話一套一套的,語句清楚,很多聽起來都是有道理的。
董豔當年看不起江梅一天書沒讀過,可董豔自己也沒好到哪去,上到小學四年級就沒讀了,後來她和江元定了親。
董方不想被人說,他女兒配不上江元,各處找關係把董豔放初中當插班生學了兩年。
董豔那會兒也認真學了,但基礎在那裡,又能學多少。
後麵她嫁到公社,一開始她顧著和許印甜蜜去了,後麵肚子一直沒動靜,她又開始關心自己生孩子的事,再後麵就是鬥許印出軌的那寡婦,她很少了解外麵的事。
對文莉說的那些,她都半知半解,但她看文莉沒有半點怕,理直氣壯的神色,她又感覺文莉說的恐怕是真的。
可如果,她爸手裡那張照片說明不了什麼,那她怎麼辦?
她和許印已經過不下去了。
她嫁不了江元,她該怎麼辦?她還能嫁誰?
董豔茫然起來。
須臾,她怨憤的看一眼她們離開已經看不清人影的方向,抬手碰一下火辣辣疼的臉,忍不住又尖叫了一聲。
——
“董豔的話,都是胡說八道的,你彆當回事,把它忘了,知道嗎?”
路上,江梅追上來後,文莉轉頭看她一眼說道。
“哦。”
江梅下意識應一聲,片刻,她又看著文莉猶豫道:
“可是大嫂,當年大哥和董豔定親,似乎確實是有隱情的。”
江梅知道,大哥雖然對他們態度很淡,不冷不熱的,可就因為有他在,隊上的人才不敢欺負他們。
她媽李燕紅在隊上人緣不好,老是得罪人,原來她媽在那會兒,她去下地,都沒人搭理她,隊裡給她安排的活,還都是掃豬屎一類的。
她媽和她爸離婚後,他們家雖然分了家,但隊上的人在得知,江元每個月會給家用,她剛過門的大嫂還給她們買了布做衣裳以後,就對她和他爸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她被分到的活也不再是掃豬屎,改割豬草這類輕鬆的活了。
所以,大哥絕對不能有事。
他要出了事,他們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到時候,估計掃豬屎這種活都輪不到她。
“當初家裡給大哥定親,根本沒有通知大哥,大哥回來的時候發現,當時不同意的,後來那董方不知道把大哥和爸叫進去說了什麼,再出來的時候,大哥就同意了。”
“之後爸還像發了瘋一樣,去廚房把自己手指頭剁了。”
大概有文莉主動拉她手的親近,她剛才又見了文莉打董豔的那一番,江梅現在對文莉莫名崇拜和信任,她在心裡猶豫許久,把自己當年聽到的一些事告訴給了文莉。
“後來有一回,爸和媽吵架,我聽到爸問了我媽,問她是不是她把懷表的事告訴了董方,還偷看過懷表裡的照片......”
江梅說道這裡,又小心的看一眼文莉:
“我不知道他們提到的照片,是不是剛才董豔提到的。”
江梅也是在聽到董豔提起照片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她在家裡一直是小透明,對家裡的事知道得不多。
文莉頓一下,很快,她又若無其事的抬起頭對江梅說道:“你彆聽董豔發瘋的話。”
“你對你大哥還不了解,要真有什麼照片,他早拿回來了,還等他們握手裡呢!”
“還有,我剛才對董豔說的話也是真的,你大哥去當兵,尤其是做到那個位置上,部隊對他的各種審核是很嚴格的。”
“要是他身份有問題,上麵也不會對他委以重任。”
“所以,你彆信董豔的話。”
“她啊,大過年的還在娘家待著,這個點都沒回去,還是一個人,肯定是在婆家遇到什麼事了,就想回來吃你大哥這顆美味的回頭草了。”
“她說那些話,也是想讓我知難而退,就甭搭理她。”
“嗯,我知道了,大嫂,我不會信的。”
江梅聽完,放下了心,她點了點頭應道,又說:“隻要大哥不會有事就好。”
“你大哥當然不會有事。”文莉肯定的道。
“好了,我們趕緊回去吧,天快黑了,再不回去你大哥該著急了。”
“嗯嗯。”
江梅心思簡單,文莉都這麼肯定的說了,她也就不擔心了。
跟著文莉往家裡的方向走,走了一會兒,她想起村裡最近有人朝她打聽的,她又看一眼走在前麵的文莉,說道:
“大嫂,最近村裡人老和我打聽你。”
“嗯?打聽我什麼?”文莉腳步不停,隨口問道。
“打聽......”
江梅遲疑一瞬,她在心裡組織了下語言,才告訴文莉:“村裡人說,你畫畫很厲害,被海市那邊的出版社給看中了,一個月有七八十塊的工資拿,我大哥現在都得靠你養著。”
“她們問我,這事是不是真的?”
江梅說完,就看向了文莉,她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裡莫名有些忐忑。
文莉腦子裡還裝著江元的事,但她現在半分異樣不敢露出來,聽到江梅的話,她頓一下,回道: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嗯?”
江梅沒聽懂,她不好意思的撓了下臉頰:“大嫂,我沒讀過書,深奧的話聽不太懂。”
文莉不由看向了江梅。
這段時間,她已經看出來了,這姑娘其實心思挺簡單,也很會看人臉色。
她也問過江元關於江梅的一些情況。
江梅是雙胞胎,按理該很得家裡喜歡,可她不是。
江梅出生的時候,比江河要壯一些。
據說,李燕紅因此吃了一番苦頭。
江梅生出來後,李燕紅就不太喜歡她。
而李燕紅還重男輕女,對江梅也就是給一口飯吃,不餓死,彆的就沒有了。
李燕紅那個人還很怪,她自己不對江梅好,也不許彆人對江梅好,要是看到江老頭對江梅好,把江河放一邊了,她還會鬨。
江老頭本來就被李燕紅欺壓著,也不敢對江梅多好。
久而久之,江梅就成了家裡的小透明。
她好像也不在乎,沒心沒肺的,隻要能吃飽,吃到肉就行。
李燕紅讓她不讀書,說讀書沒用,她就真的不去了。
江元回來聽說她沒讀書,就上了一段大隊的掃盲班,還問過她。
她自己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還躲起來。
江元也就不管她了。
“我畫畫是真的,出版社也給我稿費,不過要說我養江元這個,就不對了,準確的說,應該是我們之間在相互養著,我掙的錢拿來養他,他掙的錢拿來養我。”文莉和江梅仔細解釋道。
“哦,是這樣啊。”
江梅實際還是沒怎麼聽懂,夫妻還能相互養著呢,不都是男人養女人嘛。
不過文莉畫畫掙錢這個她聽懂了,她看向文莉,語氣豔羨又崇拜的說道:“嫂子,你好厲害啊。”
“要是我也能像嫂子你這麼厲害就好了。”
長得好看,讀過高中,會畫畫,還又會燒飯,懂得還多,遇到事情也不怕......
看剛才董豔都讓她給嚇著了。
也難怪她大哥把大嫂當寶貝一樣的嗬著護著,她要是男人,有這樣的媳婦兒,她也會寶貝著,護著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東西,像你鞋墊就做的不錯啊,你上次讓江元帶回來給我的那雙千層墊,我穿了,感覺很舒服。”
先前江元找紡織廠的買了批瑕疵布,文莉給家裡人分了一些,自己和江元分了兩匹做了兩身衣裳,還剩下兩匹青布,一匹碎花布,文莉就讓江元給送回了江家。
江梅拿碎花布做了身衣裳,後麵一回江元回來,江梅讓他給帶了一副鞋墊回來,說是給文莉做的。
文莉挺喜歡這樣有來有往的,拿到鞋墊,她看針腳細密,摸著也很舒服,就給墊鞋子裡了。
江梅沒想到文莉會喜歡她做的鞋墊,先前文莉沒提,她也沒好意思問,以為她不喜歡呢。
“大嫂你要穿著舒服,我那裡還做了來兩雙,也是你那個尺碼,等回去了,我給你送來。”江梅摸著臉頰說道。
那是她答應賣給知青點一個姐姐的鞋墊。
不過嫂子喜歡穿,她先把那個拿來給嫂子,後麵再做也沒關係。
“行啊。”文莉沒推拒,應下來,反正後麵找彆的東西還回去就行了。
想起什麼,她又說:“你如果想讀書的話,其實現在也行,你先前不是在大隊上過一段掃盲班嘛,拚音這些應該也了解了,到時候我讓江元給你帶本字典回來,你拿著認。”
“認得多了,你再試著讀文章,總有點收獲。”
“好,謝謝嫂子!”
聽出文莉話裡的真心實意,江梅高興的道謝。
當年她媽不讓她讀書,她其實不是不想讀,是不敢忤逆她媽而已。
“謝什麼,你是江元妹妹,隻要是你想學好的,上進的,我們能支持的,會支持。”
“嗯嗯,嫂子,我知道的,我知道我以前毛病很多,我會慢慢改的。”
“嗯。”
一路說著話,就走得慢,平時隻要十幾分鐘的路,今兒走了也不知道多久。
文莉和江梅出來那會兒,天色就暗下來,先前董豔那裡還耽擱了一下,這會兒天已經擦黑了。
正傍晚的時候,路上也沒一個人,安靜到可怕。
冬天的夜晚又黑漆漆,伸手不見五指的,文莉和江梅兩個女孩子,走在路上難免有些怕。
慢慢的,她們都顧不上說話了,專心留意著周圍動靜。
生怕從旁邊竄出個什麼東西出來。
兩人心裡頭都發毛著,有些怕,但她們都沒敢說出來,隻是越挨越緊,走得也更小心,更慢了。
直到一道光束打向她們。
文莉聽到一聲熟悉的:“寶寶?”
文莉抬頭望過去,就見不遠處江元高大的身影正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霎時,文莉眼裡一酸,先前她心裡強壓抑下去的那些擔心,恐慌,害怕……這會兒一股腦的全湧了出來。
她倏然朝江元衝過去,用力抱住了他: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我一直等你,你一直不回來,我都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