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阿霞(六)(2 / 2)

他這麼遠的距離,當然是打不中的,無非浪費一顆子彈而已。

但沒事,這隻是信號而已。

因此前方,他的屬下們,也應聲而動。

……

一顆子彈終究是打中了阿霞的腿,她一個踉蹌倒在了雪坡上,眼裡露出悔恨的神色。

還是太稚嫩了,和王城裡那些在爾虞我詐的鬥爭中站穩腳跟的人鬥不過。

為什麼要去王城尋找盟友呢?就算是在荒野,也不是找不到厲害的人。

“霞姐姐,你怎麼樣!”阿巴驚呼一聲,忍著眼淚,把小小的身體架在她的肩膀底下,咬著牙站起來,“快走,就快到了!”

她已經知道霞姐姐是怎樣計劃的了。

霞也咬著牙,挪動著腳步:“沒事,他們想活捉,不會瞄準致命的位置。”

她伸出手揪住阿巴的衣服,把她往前麵一扯:“你走在前麵,我擋著你!”

“不要!你快走啊。”阿巴噙著眼淚,又轉身了。

“走在前麵!”霞大聲吼著,推著她,“走啊!不要回頭!”

“那我背著你一點!”阿巴反手扯出她的圍巾,弓著身體拉著她。

背後是時不時會響起的槍聲,還有旁邊雪地裡被子彈擊碎散開的雪。

霞咬著牙,一隻腳也用力瞪著,回頭望望又望望前方:“快到那個位置了!那個位置我記得!”

可隨後一聲悶響,阿巴隻覺得背上一沉。

她眼裡的眼淚“嘩”地一湧出來,咬著牙喊出聲來,腳步更快了。

霞呼出一口氣,輕聲地說:“阿巴的力氣比以前大多了呢。”

“下麵找得到藥的!我們這次認了很多藥的樣子!找得到的!”

又有兩聲悶響傳了過來,霞仿佛從牙槽後麵傳來兩聲悶哼,艱難地回頭看了看,敵人追得更近了。

她輕聲地說:“阿巴,來不及了,讓我坐下來,他們想活捉我們,不會打死我的。你趕緊在我背後……爬過去,挖開雪,跳下去。”

“不要……不要……不要!”阿巴僅僅咬著牙,背著她往前走。

霞的手正在掰她的手,但力氣越來越小。

阿巴隻緊緊地抓著她的圍巾,又騰出一隻手托起了她的腿。入手,就是溫熱的血。

“你放下我……放下我啊!”霞的手伸過去想要掰開她,怕子彈打中她的手。

可終於那隻手也忽然晃蕩了下來,血迅速順著她的手指往下滴。

“啊!啊~~~霞姐姐,霞姐姐!”阿巴忍不住嘶嚎起來,隻後悔自己之前沒有把力氣練得更大一點,這樣就能走得快一些了。

隻有幾步遠了,很近的幾步了。

但身後的腳步聲也在很近的地方了。

“放棄吧……我們早就可以打中你的腦袋。”戲謔的聲音響了起來。

霞虛弱地說道:“阿巴……放我……下來吧……我擋著你。你忘了……嗎?我是你的……將……”

“你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我的姐姐。”阿巴的身體近乎要彎到底,把她往前扯,“還有,我不叫阿巴,我叫安!平安的安!我們一定會沒事的。”

霞呆了一下,然後嘴角露出欣慰的笑:“這樣……很好……我還是……得到了……一份完全的信任……你也……學會了……慢慢才信……信任一個人……比我……要好……”

安終於把她放下了,因為地方已經到了。

霞的眼裡湧起亮光,小聲說:“我拖延時間……你偷偷挖……”

說著就努力挪了麵向,麵對著下方的五個人,用還能活動的那隻手抽出了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要活的我,就等桑過來。”

五個人麵麵相覷,槍口的方向卻沒有挪動。

老大是說了,抓活的。

看了看麵前漸漸被染紅的血,其中一人無奈地搖了搖頭,遞過來一包東西:“先止止血吧,跟我們老大合作不好嗎?”

霞盯著他們,眼神很凶狠,卻傷害不了任何人。

她狠厲地咬著牙,開始咬著匕首的刃,扯下脖子上的圍巾,撒上藥粉,止著雪,還從懷裡摸出一顆糖塞到嘴裡。

做完這一切,她才重新取出匕首:“記住……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努力地活下去……”

“對啊,這就對了,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底下的槍手們戲謔地說道。

安的手在地上刨著雪,點著頭,眼淚灑在雪堆裡,灼出小小的洞。

“但……也不要隻為了……活著。記住我們的……夢想!要過上……最好的生活……”

“你彆說話了……”安哭著小聲說。

霞燦爛地笑了笑,血染上她各色的圍巾,坐在雪原的山脊上如同一幅淒美的畫。

但剛剛趕到的桑卻笑著欣賞這幅畫,開口就是:“嘖嘖嘖,何必呢。你是我的女人了,有什麼不能給我?我難道還能虧待你?”

“還好……我沒先告訴……你……”霞冷笑著說完,又呸地吐出血水。

“不用你告訴我了。”桑還是像第一次見麵時那樣笑著,平靜地說,“地下世界嘛,一猜就能猜得到。”

霞的臉色變了。

“而且,這裡的雪居然不厚,應該就在這裡。入口,我遲早能找到。放心,這點傷,我還是會幫你治好的。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告訴我入口在哪,以後我還是可以把你當做我的女人。要麼……”

他玩弄著手上的搶:“你要知道,我們還有個身份,碰到合適的獵物,也可以順道捉一捉的。你認識字,長得也不算難看,滋味也不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

霞平靜地盯著他,笑了起來:“原來……你猜到了……還不打死我……是不放過……最後的價值?獵奴人啊……”

“當然,活人,尤其是活著的年輕女人,總比屍體值錢。”桑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你看我做了那麼多次交易,應該明白啊。”

“……是啊……應該明白的。”霞的聲音有點落寞,“你想……知道……入口?”

她似乎是要放棄了。

因為身後,阿巴好像是躲著瑟瑟發抖,但她還需要時間。

桑笑了起來,仿佛勝券在握。

實際上,確實翻不起什麼波折了。

一個兩條腿一隻手都中槍了的女人。

一個小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