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親至疏夫妻(1 / 2)

江南四月末已經頗為炎熱,今日天氣又極好,萬裡無雲,也無一絲微風,此時正午剛過,陽光直直射·向地麵,將王熙鳳扶著的水墨照壁曬得微微發燙。

因為在路上不敢放鬆,王熙鳳裡外穿了三四層衣裳,站在大太陽下更熱得渾身冒汗。

但聽完賈璉的總結,她顧不上身上不舒服了,忙問:“這話怎麼說?難道她有三個腦袋六隻手?還是二爺才來了七八天,已經把人給得罪死了?”

這些日子賈璉被拘著上學念書念得頭都大了,彆說體驗江南女子的柔美,每日連丫頭都見不著一個,在林姑父眼皮子底下,他也不敢拿小廝出·火,好容易見著媳婦,還沒親熱親熱,就被堵了兩句,懷疑他辦壞了事,加上賈璉心中騰起一股委屈焦躁。

可這事說起來……他確實也有辦得不對的地方。

他一時半會解釋不清楚,又看王熙鳳一臉的疲憊難受,還是先送她回房洗了澡換過衣服,又忙讓給她擺飯。

看她吃了有六七分了,他方從頭把他來那日到現在的事都說了。

王熙鳳聽了,氣得放下筷子:“分明不是咱們辦的,偏讓人把仇都記到咱們身上了!彆人也就罷了,那江姨娘和曹嶺家的不都是姑媽的陪房?為什麼不等我到了,大家商量過再看著辦?現在這樣算個什麼事兒!如今可好,她們被攆的攆關的關,寧姑娘一搬走,我進不去林家了,這不成了白來一趟?”

賈璉忙遞過去一杯溫茶,說:“鳳丫頭,你消消氣。不管怎樣,姑父對賈家還有舊日的情分在,再看在姑媽的麵子上,咱們總還有法子可想。”

王熙鳳一指頭戳在賈璉額頭上:“我還沒說二爺的不是呢!我分明和二爺說過了,老太太和我說,這位寧姑娘雖然不是姑父的親表妹,可情分非同一般,又幫過姑媽不少,還是姑媽親自選出來給林妹妹做繼母的,千萬不能小瞧了她。二爺就以為她矮了賈家一頭,可以隨便應付使喚了,竟然直接把人給得罪了!”

她一歎:“沒有二爺這事還罷了,那些人再是賈家出身,到底早都是林家的人了,隨便一推乾淨就是,本來也不是咱們的錯。我難道怕的是林姑父和咱們疏遠了?我怕的是這寧姑娘從此有了由頭,可以再也不理咱們家了!”

賈璉揉揉額頭:“她愛理不理,有什麼大不了的?”

王熙鳳急道:“二爺怎麼不懂!林姑父還沒有子嗣,隻有一個林妹妹,他從此不娶就罷了,再娶不管娶誰,賈家和林家都必然會比以往疏遠。他娶一個心向賈家的人才最好。偏生林姑父和寧姑娘是表哥表妹,咱們插不進手,隻能憑她和姑媽往日的情分,大家以後還能和氣才好。如今她能不理咱們,再過五年,咱們還想同林姑父和現在一樣?”

看賈璉仍不服氣,王熙鳳歎道:“二爺……想想張家,如今可還同咱們家往來麼。”

張家是賈璉生母、賈赦原配張氏的娘家。張夫人與賈赦是少年夫妻,可惜命卻不好,先有了一子夭折,後又懷了賈璉,偏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了,至今已有了二十年。

張家也是書香大族人家,張夫人的父親雖沒了,卻還有幾位兄弟,都在各地為官,京中也有房舍。可自賈璉記事起,張家和賈家的來往就一年比一年少,到了十年前,兩家就連年禮節禮都斷了。

賈璉半晌方道:“並不是我這幾日讀書讀傻了。咱們家和張家遠了,並不為彆的,是老爺用不著張家,張家幾位舅舅想借咱們家的勢又借不上,所以大家越發淡了。”又笑道:“不過你說得也有理,我倒忘了這一茬。”

王熙鳳怔了怔,跟著想到賈家和王家,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且把這一段岔過去:“我實話都和二爺說了罷:老祖宗吩咐我,讓我來了一定要把這位寧姑娘的脾氣性格兒看明白。若能想法子壓得住她,或是她願意和咱家交好,左右她也沒了父母,不妨和她認個親,林姑父仍是賈家的女婿,再把林妹妹接到家去住幾年,也讓老祖宗見一見外孫女兒。若她是個厲害的,或者竟然是個心壞的,更要把林妹妹接回京去,老祖宗才能放心。”

賈璉道:“原來如此。那現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