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龍主(1 / 2)

浮蒙之林·

強行衝破了血脈之中的禁製,蒼柏顧不得經脈仿佛被萬千蟻蟲啃噬的疼痛,直接撕裂空間落在了浮蒙之林的邊緣。

縱使如今的天道未曾發現不對,可蒼柏仍舊受到了規則製約,甚至連以往十分之一的能力都施展不出。

不過沒關係,對付那些小妖,已經足夠了。

蒼柏沿著盛鳴瑤的氣息,徑直進入了浮蒙之林,他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容貌姣好的女蛇妖,再不複之前盛鳴瑤麵前時的乖巧懂事,冷漠勾起唇角。

“就是你將她帶走的?”

饒是禍月也被驚了一瞬,她萬萬沒想到盛鳴瑤的同伴居然能來的這樣快。

這小子身上既沒有妖氣,也沒有魔氣,周身靈力淺薄……他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禍月忍不住多看了蒼柏幾眼。

這一看,禍月頓時心生感慨。

是她被囚禁在浮蒙之林太久沒去凡塵了嗎?怎麼如今的人類一個兩個,都長得這般好看?

“如果你說的是王蒼兒的話,那麼是我將她帶走的。”

禍月仗著自己身段好,嬌笑著上前,伸出手就想去攬蒼柏的手臂,“小郎君來得真快,不如過來和姐姐一起喝點酒?”

蒼柏聽到禍月說起“王蒼兒”,微微一怔,旋即心中失笑。

這名字,想來她又是順口胡謅了。

還不等蒼柏想起彆的,禍月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你的同伴——”

蒼柏厭惡地皺起眉頭,飛速側身躲避,活像禍月是什麼散發著惡臭的垃圾。不等禍月接著開口,一道驚雷驀地劈在了她的身邊,縱使禍月閃得再快,也被劈爛了半邊衣裙,連左臂都被炸焦。

不過禍月知道,這已經是萬幸。

如果說之前的禍月還敢膽大妄為上前去調笑,那麼現在這驚雷一出,她已被駭得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這可是天雷!雖然比不上大能修士渡劫時要過的雷劫那麼觸目驚心,可那也是天雷!

除了天道之外,從未聽說過有人能夠隨手引出天雷!這是何等駭人之事!

“你、你究竟是誰?!”

禍月被蒼柏這麼一嚇,連原本完好的皮相都不要了,直接露出了本來的麵貌。

白皙細嫩的皮膚從左臉開始一片一片的剝落,如同秋日之中被風吹落的樹葉,等到全部落於泥土之中後,就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樹枝。

禍月虛假精致的容顏破碎後,臉上的疤痕線路可出來,同樣從眼角開始,一路蔓延至整個下巴,全是凹凸不平的傷痕。

與她僅剩下的那小半張完好的容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蜿蜒崎嶇的疤痕像是用被燒乾了的泥土糊在了臉上,讓人看著就忍不住作嘔。

“我問你,她在哪兒。”

蒼柏見到禍月真實的容貌後,既沒有露出厭惡,也沒有出現憐憫的情緒。他無動於衷地立在原地,語氣平淡到像是麵前這個千年大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女子。

縱使心中忌憚無比,可難得遇上這樣的神仙人物,禍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著站在她麵前的蒼柏。

同樣是張揚豔麗的美貌,可與盛鳴瑤的眉宇之間不自覺的疏狂不羈不同,身著青色衣衫的少年顯然五官更加精致,揚起下巴的模樣傾瀉出了不自覺的高傲,仿佛萬物都不被他放在眼中。

這樣的少年,一看便知是出身在一個頂好的人家。

雖然他的眼睛被一根白色綢帶擋住,美玉有瑕,但剩下的五官仍是精致完美到不可思議。更遑論他身姿挺拔,看似蒼白孱弱,卻願意為了另一個人孤身赴險,來到浮蒙之林,這無疑讓禍月心中好感大增。

世間難得有情郎。

“你到底是誰?為何能夠引出……引出天雷?”

禍月知道自己該閉嘴,可她忍不住多說了些話。

被困在此地百年,禍月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平和地對待過了,哪怕是盛鳴瑤也會不自覺地在她麵前收斂些情緒,可麵前這個容貌昳麗到不似人類的小少年卻像是毫不在意一樣。

蒼柏確實毫不在意,在他眼中,禍月這種級彆的妖物和人類孩童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區彆就是人類孩童總是更聒噪一些。

……以及,對於蒼柏而言,沒有盛鳴瑤在他身邊時,妖物甚至比人類更好恐嚇一些。

見禍月仍未回答自己的問題,反而聒噪極了,蒼柏心中更為不耐。

他當然可以直接用掀翻這蛇妖布下的幻境,不過那樣的話,一來會引起天道的注意,二來,鬨出的動靜太大,盛鳴瑤那邊也不好解釋。

想起那個心胸豁達,情緒感知卻意外敏銳的少女,蒼柏不自覺地嘴角上揚,柔和臉色。

就在禍月一邊感慨這少年笑起來真好看,一邊心中籌謀著如何將他的皮剝下時,蒼柏解開了覆在眼睛上的白色綢帶。

清澈乾淨到毫無雜質的眼睛驟然閃過了一道金光,僅僅一瞬,可其中泄出的來自上古大妖的威壓驚得禍月神思恍惚。

這——!

這是來自上古龍族的氣息!

蒼龍一族不是早已消失了嗎?!怎麼會還有如此駭人的血脈留存?!

不等禍月腦子反應過來,她的身體已經先一步跪在了地上。

“龍、龍主息怒!”

蒼柏並不在意對方驚懼的模樣,說起來,還要多謝禍月布下的幻境,給了他一層庇護與遮擋,阻礙了天道的感知。

“帶我去找她。”

……

妖物有情嗎?

正如總有些人比妖物還無情一樣,總有些妖啊,即使表麵裝作不在意,可實際上,卻是最有情的。

***

與此同時,在大陸西麵鄺虞州的境內,純戴劍宗的眾人同樣為他們敬仰的‘劍道第一人’滕當淵突如其來的磅礴劍意駭得心驚膽戰。

“滕……滕師叔這是怎麼了?”

新入門的弟子瑟瑟發抖縮在同伴身後,小聲問道:“若是讓滕師叔再練下去,我們純戴劍宗的湘妃竹是不是也要被砍光了?”

小弟子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滕當淵出關後不知為何總愛在梅林裡練劍。

若隻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滕當淵的劍意從來都是一往無前、不計退路,最後甚至將他師父衝和子最愛的穀蕖梅花砍得七零八落。

在被心痛萬分的衝和子喝止後,滕當淵又開始禍害起湘妃竹林了。

“你彆瞎說!”年長些的弟子故意嚇唬道,“若被滕師叔聽見,等會兒要來和你對招,你能在他手下撐得下一回合?”

那新弟子被嚇得縮回了腦袋,恨不得原地遁走。

這些閒話都被滕當淵儘收耳中,可他並不在意,滕當淵唯一關注的隻剩下了手中的劍。

“……當淵。”

衝和子在湘妃竹林外看了許久,終是長歎一聲,叫住了正欲揮劍的滕當淵。

“你過來,我有話要與你說。”

聽見師父的聲音,正欲揮劍的滕當淵劍鋒一轉,落在了麵前湘妃竹左側,可即便如此,那磅礴劍意仍讓湘妃竹的枝乾上出現了絲絲裂紋。

“師父。”

滕當淵轉身對衝和子行了一禮,他如墨長發被上品白雲玄岩製成的頭冠束起,鼻梁高挺,眉目深邃,皎潔如雪的衣裳在太陽的照耀下泛著淡淡的青色光芒,挺拔的身姿即使站在湘妃竹身旁也毫不遜色。

衝和子對他擺擺手,問道:“不拘那些虛禮,可願與我去瀲清池旁走走?”

瀲清池靠近衝和子所居住的太衝觀,眾弟子知道這有門派真人所在,平日無事的時候,皆不會來此叨擾。

滕當淵自然不會拒絕,他知道衝和子這是有話要與自己說,依言隨衝和子到了瀲清池後,滕當淵落在衝和子身後半步,垂下眼眸,安靜地等待衝和子下一步的吩咐。

衝和子餘光瞥到了滕當淵的動作,心中感慨。

這弟子什麼都好,上進、勤奮、肯吃苦又極具天賦,可惜性子太過孤僻,底下眾人對他隻有敬仰佩服,卻沒有平等的同門之情。

饒是衝和子教導滕當淵百年,亦沒有摸透這個弟子的性格。

滕當淵從小就是如此,或許是因為凡塵過往中的那些事給他的打擊太大,滕當淵從來不喜與人交往過密,除了他這個師父外,連彆的親近之人都沒有。

其實滕當淵手中的劍最初的名字是“歸墟”,寓意大道無儘,上無窮極,下無底,萬物生息自然,終歸於此。

然而也不知是誰聽岔了,將“歸墟”錯聽成了“孤雪”,又連帶著滕當淵這孤傲的性格和凜然的劍意,最後反倒是“孤雪劍”在修仙界中名聲大作。

衝和子乜了滕當淵一眼,心中感慨。

眾生漫漫,也不知誰能摘下孤雪。

“你之前問過我一個般若仙府的弟子,後來我與芷蘭真人通信時,正好幫你打聽了幾句。”

衝和子緊緊地盯著滕當淵,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換。

可滕當淵表情未變,半點也看不出到之前到太衝殿找衝和子時的焦躁急迫。

沒有人知道,滕當淵藏在衣袖下的手,在那一瞬間死死地掐住了掌心。

衝和子一時也猜不透自己這個徒弟究竟是如何想的,出言試探道:“我可以告訴你這些事,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聽到衝和子的話後,滕當淵既沒答應,也不拒絕,他隻是抬起眼眸,黑黝黝的眼中倒映出眼前的池水,無聲地詢問著衝和子。

這般孤零零的模樣,比冬日裡漂泊無依的落雪還要寂寥。

到底是自己最喜歡的弟子,衝和子不忍再試,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隻是想知道,非親非故,之前你為何會突然提起盛鳴瑤?”

滕當淵重新垂下眼簾,斂去了眸中聽見這名字時,翻滾沸騰的情緒。

“見過這個師妹,忽而想起罷了。”

“若我未曾記錯,你與她不過幾麵之緣。”衝和子遲疑片刻,到底將話說了出口。

“倘若真論起情分,還比不上玄寧真人之前那位女弟子朝婉清——我記得你還指點過她的劍法。可朝婉清失足跌落下蒼破深淵的消息傳來時,你也未曾……”未曾慌亂震驚到那般無助的模樣。

滕當淵以為自己當日掩蓋得很好,然而還是被衝和子發現了端倪。

畢竟是做了百年的師徒,這麼多年的情分在,衝和子怎麼可能對自家愛徒的情緒毫無所知?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