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雲雖然猜到了什麼,可到底沒有說出口。
如今這麼多人在場,並不是一個開口的好時機。
更何況,玄寧性子喜怒不定,常人通常都猜不透他所思所想,即便常雲作為他的師兄,也很少乾涉玄寧的決定。
倘若玄寧真是……真是心悅於那盛鳴瑤,不提他們曾經的關係糾葛,光說他們之間曾經的師徒關係,以及如今盛鳴瑤大荒宮弟子的身份,就是一件麻煩事。
依照玄寧高傲漠然,還喜歡一條道走到黑的執拗脾氣,一旦確認了盛鳴瑤,他可不是會刻意捏著藏著的人。
從此以後,這不僅會成為那些宵小之輩背後口舌攻訐的靶子,更會引起一些庸碌之徒的質疑。
縱使大部分修士自詡高人一等,不屑於凡人為伍,可他們終究跳脫不出‘倫理綱常’,腦子裡,也總是下意識將凡塵界那一套帶到修真界來。
尤其在般若仙府被大部分人當成‘第一仙府’的情況下,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落人口實。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的道理,常雲還是知道的。
這很危險。
常雲負手而立,視線先是打量著玄寧幾眼,後又落在了朝婉清布滿淚痕的臉上,微微搖頭,心中無聲歎息。
就憑這幾眼,常雲已經有了決斷。
彆的暫且不論,但作為玄寧唯一的親傳弟子,朝婉清確實配不上。
哪怕朝婉清有她父親樂鬱的一半天資——哪怕是一半的意氣疏狂,常雲今日也不會同意玄寧這般輕易地將她逐出門外。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
常雲目光複又落在了玄寧身上,心中無聲輕歎。
終歸是自己的師弟,這些事情,雖然有悖常理,但也隨他去吧。
……
牢房內仍是寂靜極了,不曾有一絲風聲。
不比猜出了些許因果緣由的常雲,在場眾人中,丁芷蘭與易雲在聽見了玄寧的話後,半天沒回過神來。
將朝婉清除名?
如果是幾年前有人對丁芷蘭說這話,她必定會白那人一眼,嗤笑而過,根本不屑理睬。
因為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現在卻真的發生了。
比起丁芷蘭,同樣見識過朝婉清在門派中的風光的易雲所受震動也不小。
然而要說到在場心緒起伏最大的人,還是伏在地上哭泣的朝婉清。
在玄寧最後一個字落下後,朝婉清呆了片刻,愣愣地抬起頭,難以想象自己聽見了什麼。
就連之前揪著玄寧衣擺處的手都不自覺地鬆開,朝婉清往日總是不染塵埃的清麗臉龐上,此刻淚痕縱橫交錯,顯得有幾分滑稽可笑。
不過當下,朝婉清已經沒力氣去在乎這些了。
她腦中反複回蕩著玄寧的那句話,像是投入了一大團烈火,最後‘嗡’得炸開。
“不可能!”朝婉清極其淒厲地尖叫了一聲,惹得剛剛回神的丁芷蘭不由皺眉。
“師父就是我的師父……怎麼、怎麼可能不是師父!”
朝婉清語無倫次地跪坐在地上,她幾次想要起身,然而腳腕上的鐵環磨得她生疼,從未受過這種苦的朝婉清下意識放棄了起身的想法。
隨後,朝婉清又想抬起頭與玄寧對視,她想質問、她想宣泄……這一切的情感,都在朝婉清的目光觸及到玄寧冷淡的眼眸時,悉數化為了烏有。
她做不到。
拋卻師徒身份,朝婉清就連正麵與玄寧對視,開口為自己辯駁——哪怕一句,她都做不到。
或者說,世上的大部分人都沒有膽子去做到。
這樣一來,就更顯得能夠做到的那個人,是何其可貴。
……
玄寧麵無表情地對著朝婉清,手中不住的摩挲著一枚布滿了裂紋的龍紋玉佩。
說來也是可笑,不提般若仙府的庫存,便是玄寧的洞府內也是天材地寶無數,也不知為何,他獨獨鐘情於一枚龍紋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