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父辭官之事,對整個謝家而言,不亞於一場地動。
事實上,不止是謝家,朝中普遍認為謝父如今還是大好年華,他才五十多歲,還不到六十,正是該更進一步,直到站到巔峰的年紀。
畢竟,皇帝對他算得上信重。
謝父同繼任之人交接這幾日,兩位兄長日日呆著兒子去書房尋他說話,便是徐氏處,兩位嫂子也顧不得她的冷臉,日日前來奉承。就連已經出嫁的謝家嫡長女謝嫦也回了娘家,到如今,已住了三日。
謝父起了辭官的心思,便早著手準備,等交割完,也不過十日。
“你這字……”謝父難得閒暇,便抓了金堂練字,他看金堂寫了幾個,便道,“若叫你姐夫見了,隻怕要罰你了。”
金堂立時苦了臉,拉著謝父衣裳道:“爹你可要幫我攔著,姐夫是真的會揍我的!”
“早知今日,當初就合該用功些,”謝父看他一眼道,“日後叫你姐夫看著,多練一練,勉強能拿出去唬人就成。”
這要求低了嗎?金堂半點也開心不起來,文人講究字如其人,能拿出去唬人這個要求,可不止是達到規整就行。
“老太爺,府門外來了輛馬車,自言是您友人,還叫送了信物進來。”
金堂正不想和謝父繼續這個話題,趕忙道:“是什麼東西?拿來瞧瞧!”
謝父見金堂這模樣,也不惱,慢悠悠收了金堂的字,才看向金堂。
那信物是一串木製十八子手串,用料算不得珍奇,但從上頭的包漿看,必然是主人的愛物。
金堂翻來覆去的將手串翻看好幾回,也沒看見什麼記號,不滿道:“這是哪門子的信物,連個提示都沒有,誰知道他是誰。”
謝父站在金堂身邊,也把那手串看了好幾眼,隻覺得眼熟,一時間卻也不大能想得起來。
金堂見謝父陷入沉思,眼珠子一轉,道:“爹,不如我先出去探個底,若果真是熟人,我再叫人來回你,你等我啊!”
“金堂!”謝父喊了一聲,見他跑的比兔子還快,便隻笑著搖搖頭,叫了一貫跟自己出門的管事來,“去跟著金堂,彆叫他吃虧。”
金堂走在半道上看見那管事跟來,便知道今日這事兒算是過去了,腳下步子也不由輕快幾分。
待到了府門前,金堂果然見一輛馬車停在外頭。那馬車單從外頭瞧著,就要比彆的大上幾分。
嗬,不按規定製式來,這人要麼膽量包天,要麼就是有權有勢。這樣的人……
這馬車除了大,暫且還沒太多不同,金堂隻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問門房道:“馬車裡便是方才送信進來的人?”
“四老爺,”門房先行了個禮,而後道,“正是他們。”
“隻躲在馬車裡,我怎麼知道是不是真認識我爹,”金堂故意把話說得稍大聲了些,保證那馬車裡的人完全能聽見。這樣的話旁人說來十分失禮,可金堂人小,還能稱一句童言無忌。
隨後,金堂領著人走近了幾分:“敢問,這位……”
金堂話說個開頭,簾子被掀起一個角,露出一張精致的臉。
那是個和金堂差不多年紀的女童,臉上一團稚氣,行止間還帶了幾分張揚明豔。不過此刻,她看著金堂,麵上滿是好奇:“你是誰?”
金堂歪了歪頭道:“你到我家門前問我是誰?”
“啊!”那女童做出恍然大悟模樣,“你是謝尚書的小兒子,”她稀奇的看了金堂幾眼,“果然比我侄兒還小。”
金堂在她說出謝尚書三字時,就開始不斷猜測她的身份,可信息實在太少,他也的確從未見過這女童,自然什麼也不可能猜到。
“令儀,”馬車裡傳來另一道威嚴的男聲,止住了少女未出口的話。
“令儀公主?”金堂低呼出聲,是的,他非常確定,滿京城敢叫令儀這個名字的,也就隻有他姐姐謝斕的小姑子,繼皇後的小女兒令儀公主。
“你還不傻嘛,”令儀公主見身份被叫破,高傲的抬高了下巴道,“既然知道本宮的身份,還不快把本宮請進去。”
金堂看了一眼馬車後部,才重新對上了令儀公主的下巴尖,從他的角度,也隻能看見這麼點了。
他忍笑道:“這是自然,公主請。”
等車簾子重新放下,馬車進門,金堂趕忙拉了身邊那管事問:“可叫人通知我爹了?”
那管事點頭應道:“方才小人聽見那位的聲音後,便已經讓人去了,想來還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