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前日爹娘同意金堂進學至今,很快便過了三日。
在金堂的構想中,這三日原應當是輕羅小扇冷簟,冰盆冰碗涼瓜,隻求得一個閒字。
可事實上,這物質條件,倒是無一不滿足,唯有這閒……
金堂打了個嗬欠,躺在榻上,尋了個最舒服的姿勢,正欲入夢,隻聽得一陣稍顯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又聽見一疊聲的少爺、少爺,趕忙驚坐起來。
“出什麼事了,”金堂看著才進門的小廝玉書疑惑道,“怎麼就你一個?”
金堂在外進學,青梅作為侍女,總有許多不便之處,便給配了兩個小廝,玉書和墨書,兩人身契也在第一時間送到了金堂手上,便成了他的親信班底。
玉書年紀小,正是活潑時候,規矩不算到位,還有些莽撞,如今聽了金堂問話,才發覺自己方才多有不妥,微紅了臉,道:“方才青梅姐姐叫人遞了消息,夫人拿了單子,預備過來尋您呢!”
“不會吧!”金堂隻驚了片刻,就趕緊跳下地,一邊穿鞋,一邊同玉書道,“一會兒娘要是過來,就說我出去玩了,若她不問,可千萬彆說我什麼時候出的門!”
金堂在玉書的目瞪口呆中飛快收拾完,帶上一旁一早備下的荷包,就往外走。他特意尋了一條偏僻的小道,一口氣到了外院,才算鬆了口氣。
金堂在湖邊太湖石旁坐下,先從荷包裡取了一小支驅蚊水在四周灑了少許,才拿了一塊點心出來給自己壓驚。
不是他要躲著,不知道接受母親好意。實在是一日四五趟被母親拉著看老長一頁單子,逐一分析該不該帶這樣東西去進學用,一張單子說完,起碼一個時辰往上,一連三日下來,誰能頂得住?金堂忍到今日才躲出來,已是難得。
金堂吹著湖麵涼風,隻覺連池邊蟲鳴聲也輕了許多,不由想到,真是個睡覺的好地方。
他往邊上看了看,沒見著亭子,倒先尋見一烏蓬小船,被綁在池邊碼頭上,小船乾乾淨淨的,連用來坐的墊子都有,顯然有人時常打理。
金堂立時拋棄太湖石,上了船,他沒想著遊湖,隻為了躲一時清閒,就沒解繩子。
他躺了一陣,正睜不開眼,隱約聽見有腳步聲響起。
“這會兒日頭這樣大,吳先生怎麼這會兒出門來,合該遲些,走在路上也涼快,”這聲音聽著,像是府裡的大管家。
金堂躺在船中,把話音聽得清清楚楚,卻連悄悄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左右是過路人,抵不過他的半日清閒。
隻是聽大管家這麼溫和的和那人說話,金堂猜想,那人至少在這府裡,當不是什麼籍籍無名之輩。
“才得了新信兒,不敢耽擱,還是早些告訴殿下的好,”這個聲音,想必就是那吳先生了。
“是了,這是不能耽擱的,”大管家聞言,也附和起來。
那兩人腳步聲漸漸近了,卻沒再說什麼話。
金堂正覺得那吳先生的聲音有些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裡聽過,不由翻了個身,小船也隨之動了動。
一旁小路上,吳先生突然立住不動,對著大管家做了個手勢,兩人一齊看向池麵,那因小船而起的波紋還沒能平複。
吳先生和大管家輕手輕腳來到烏篷船邊,從被風輕輕吹起的簾子裡,能隱約見著一雙錦鞋,這可不是一般下人能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