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過後,連著兩三日,有涯齋的飯桌上都少不了一道螃蟹,不管是蒸煮,還是炒食,味道都是極鮮美的。連李鉞都厚著臉皮,在金堂處蹭了幾日飯食。
這日飯菜才上桌,金堂就瞧見李鉞從外頭走了進來。
“小舅舅,今兒怎麼沒螃蟹了,”李鉞毫不見外的坐了下來,拿起一早給他備好的筷子,就往龍井蝦仁處伸。
“連著吃了這麼幾日,總得緩緩,過些日子再食,”見李鉞對蝦仁很是滿意的模樣,他不由笑道,“這蝦仁不錯吧?”
李鉞豎起個大拇指,等口中吃食咽下去了,才道:“明前龍井用來做菜使,光憑這茶,這道蝦仁的味道就壞不了。”
“我吃著這蝦仁仿佛很是新鮮,小舅舅你從何處得的,”李鉞道,“定然花費不少吧?”
“這是河蝦,倒沒那麼大花費,我自己莊子上養的,隨時撈了來吃就好,”金堂說著,也夾了一顆蝦仁,沒沾調料,空口吃了,露出個滿意的神色。
“河蝦?”李鉞有些吃驚,“這蝦的個頭口感,比海蝦也不差的,小舅舅你莊子上何時育苗,給我些如何?”
“過些日子就讓人給你分,”金堂道,“這蝦味道好,我也能放心叫人往姐姐姐夫那邊送了。”
“送,今晚就送,送完咱們趁新鮮吃,”李鉞說著,又嘗了些旁的菜色,竟一心吃菜,連話也不想和金堂說了。
等兩人用完飯,便聽見外頭傳來喧鬨之聲,才使人出去問了,便有底下人來回話,說是青梅帶了許多東西進府。
“青梅這是又來給小舅舅你送什麼好東西了,這麼大的的陣仗,”李鉞起了興致,攛掇著金堂一道去外頭瞧瞧。
金堂見他好奇,隻好和他一起往外走。
院子裡如今已經堆放了好幾個箱籠,青梅還在讓人往裡搬。
瞧見金堂兩人,青梅忙上前行禮:“見過郡王、少爺。”
“這些都是什麼,”金堂仔細看了看那些箱籠道,“怎麼我瞧著有幾個這麼眼熟?”
“正是些少爺您在潁州時用慣了的東西,箱籠都是在潁州就用著的,您覺得眼熟也是應當,”青梅笑道,“老爺夫人沒親自進京,便借著讓
人來給郡王送成婚禮的便利,又將您的東西也一並送了些來。”
青梅說著,又將單放在一旁的小箱子讓人搬了來:“這箱子都是給您的禮物。”
金堂親手打開,發現裡頭像個百寶箱,鎖好的匣子、打好的包袱、塞在邊角的竹編筆筒,零零總總,加起來竟有數十件之多。
他先將裡頭散放著的筆筒並一些小擺件取了出來:“拿去擱在屋裡的博古架上,筆筒就放書桌上。”
這些東西自然比不得金堂屋裡原有的東西貴重,可他看重的,卻是心意。
金堂吩咐完,蹲下身,在箱子裡挑挑揀揀,隨手開了個匣子。匣子裡頭是好些個麵人,捏的是謝父、徐氏、謝嫦,還有長平一家子。
麵人兩頭都特地用東西塞住,以免路上顛簸,壞了形狀。匣子空處還塞了張紙條,金堂打開一看,卻是駿達寫的想舅公之類的話。
李鉞的視線在某個小麵人上頓了頓,掛上滿臉醋意道:“駿達這小子,光記得舅公,倒把親舅舅給忘到邊上去了。”
聽見李鉞這話,青梅忙道:“有郡王的,隻是方才進府時,便將各處的禮物都分開了,如今搬來有涯齋的,都是給少爺的。”
李鉞聽了這話,便問道:“也有這樣一套麵人嗎?”
青梅一怔:“這奴婢就不知道了。”
“青梅也沒打開,她哪兒知道裡頭有沒有麵人,”金堂道,“你要是想知道,自個兒回去看去。”
“不成,我得看看他們都給小舅舅你送了些什麼,再回去看我的,”李鉞的視線在已經被關上的麵人匣子上停了一瞬,才又笑著湊到金堂身邊。
金堂沒理他,又開了一個包袱。
這個包袱裡,俱是些給金堂的針線,大多是扇套、荷包等物,瞧著針腳,應當是徐氏的多些,卻也有幾件是謝嫦的。
李鉞隨手拿了一個扇套起來,左右看了看,道:“這個芝麻開花繡得好,小舅舅不如給我用吧。”
金堂聽見這話,心思一動,才將注意力放到了李鉞身上。
見那扇套是謝嫦的針腳,他想了想,從裡頭撿出一個徐氏做的扇套,繡的是墨竹紋,遞給李鉞道:“你要芝麻開花做什麼,還能節節高到哪兒去?這個墨竹的還差不多
。”
李鉞有些不情願,又往匣子裡看了一眼,發現不是出自徐氏之手的,多半是些芝麻開花、蟾宮折桂等樣式,抿了抿嘴角,方將手裡的扇套給了金堂。
隻是他也沒要那個墨竹紋的,隻道:“我那兒的東西還沒看過呢,說不定我也有,要是沒見著,我再來同小舅舅你討要吧。”
“也行,”金堂笑著將兩個扇套都放回了包袱裡,又讓人把箱子合上,放回屋裡去。
“小舅舅怎麼不看了,”李鉞問道。
“已經看過兩件了,餘下的我要當做驚喜,每日拆一樣,”金堂笑道,“我方才數過,裡頭還有好幾個匣子,足夠我開到你成婚那日了。”
聽見成婚二字,李鉞麵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勉強。雖然金堂仍是帶著笑,可李鉞知道,金堂已經看出來了,便道:“那我也回去拆我的去。”
金堂笑著點了點頭,又親自送他到院門外,才鬆了口氣,轉頭問青梅:“爹娘可讓人送了信?”
青梅點了點頭,從袖子裡取出一封信,交給金堂,見他進屋,忙讓人把禮物箱子也一並捧進去擱好,才領著人都退了出來,收拾餘下的箱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