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激靈回神,林婉娘飛奔過去拉開薑天賜:“你在乾什麼?娘,娘?”
被拉開的薑天賜跌坐在地,劇烈喘息著,死死盯著不斷搖晃著呼喊著薑老太的林婉娘。
林婉娘哆哆嗦嗦探了探薑老太鼻息,嚇得一個哆嗦癱坐在地:“娘!”
死了!老不死的終於死了,她不能再對爹胡言亂語了。薑天賜笑了起來,在林婉娘看過來時,立刻進入平生演技的高光時刻,他茫然無措,聲音顫抖:“我不是故意的,我無心的,娘。”
一聲充滿了依賴和惶恐的娘,令林婉娘劇烈一顫,這是薑天賜第一次喊她娘,卻來得那麼不是時候,林婉娘隻覺得一半身子被火烤一半身子被冰凍。
“娘,有爹的消息了。”薑天賜甩出晴天霹靂。
林婉娘耳畔轟隆作響,似乎有什麼在腦中炸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撲上去抓住薑天賜的肩膀:“你……你說什麼,大爺?大爺!”
“爹他在上海。”薑天賜繼續他的表演,“我高興壞了,可奶奶一直在罵我是個廢人,還罵娘你,說你被賣過失了清白臟了,配不上我爹,不許你去找爹。她要讓爹另外娶一個,生幾個兒子。我很生氣,氣急了……我,我不知道怎麼就,怎麼就這樣了。”他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用力捶打,“我隻是想讓她彆說了,我沒想到會這樣。娘,我無心的,我沒想這樣的,娘,我該怎麼辦,娘,我好害怕。”
隨著薑天賜的話,林婉娘神色風雲變幻。
婆婆死了,可天賜不是故意的,婆婆罵人確實刻薄,她都能想象得到婆婆會怎麼罵天賜,肯定一口一個野種太監廢物,好好的孩子被明珠那麼殘忍地去了根已經夠可憐,婆婆還往傷口上撒鹽,天賜哪裡受得了,一時衝動才鑄下大錯,而且他也是為了維護自己。天賜知道錯了,已經後悔莫及。人死不能複生,若是毀了天賜,婆婆九泉之下也無顏見薑家列祖列宗……林婉娘找了一堆理由,終於成功說服了自己。她是天賜的娘,她有責任保護天賜。
林婉娘抱住惶惶無措的薑天賜,聲音堅定:“天賜,彆怕,有娘在。”
薑天賜靠在林婉娘懷裡,嘴裡翹起一個得意又不屑的弧度。他已經不是個全乎人,親爹態度難辨,讓林婉娘為他衝鋒陷陣,也許是個助力。
薑老太病死的消息傍晚傳開,沒有人多想,一個癱瘓多年的老太太死了很正常。不正常也沒人有閒情逸致去追究,住在這一帶的人,為了活著,就已經竭儘全力。
一卷破床單,荒郊野外一個坑,埋葬了曾經不可一世的薑老太。
林婉娘和薑天賜懷揣著無限希望,坐上去上海的船。
一抵達上海,在‘好心人’的指點下,林婉娘和薑天賜當天就在街頭偶遇薑繼祖。
薑繼祖驚呆了,難以相信這個枯瘦如柴的老女人竟然是林婉娘,林婉娘明明比他還小五歲,如今兩人看起來卻像是兩輩人,她怎麼老成這樣了?
望著和離開時相比,隻是更加成熟了點依舊體麵矜貴的薑繼祖,林婉娘再一次自慚形穢。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高攀了繼祖少爺,要不是自己八字好,怎麼可能嫁給樣樣出色的繼祖少爺。現在更加配不上了,林婉娘羞窘地縮了縮腳指頭,湧出一種落荒而逃的衝動。
“爹!”薑天賜可不管老不老的,他就知道這個男人看起來十分有錢,那是他親爹,是他的榮華富貴。
薑天賜激動撲上去抱住薑繼祖,涕泗橫流:“爹,我終於找到你了,我好想你啊!”
薑繼祖下意識想掙脫肮臟邋遢的薑天賜,奈何薑天賜八爪魚一樣緊緊纏抱著不放。薑繼祖隻能一臉被雷劈地瞪著形容猥瑣的薑天賜。
天賜?他是天賜?他怎麼可能是天賜!
薑繼祖離開時,薑天賜才五歲,白白胖胖的小男孩彆提多漂亮可愛。這幾年薑繼祖想起兒子,腦海中便會浮現一個挺拔俊朗陽光帥氣的少年。
可眼前這個:矮小黑瘦,賊眉鼠眼,還是坡腳,比街頭的乞丐還不堪入目,這怎麼可能是他薑繼祖的兒子?
苦守寒窯十一年的林婉娘感動落淚:“大爺,這是天賜啊,我們的天賜已經長這麼大了。大爺,婉娘對不起你,沒有照顧好天賜,讓天賜吃苦了。”
薑天賜配合地嚎哭:“爹,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爹,你終於回來了,爹,我好想你啊。”
薑繼祖知道,看母子倆這幅難民樣就知道他們這些年肯定過得很苦。同時也疑惑,他離開時,家裡光景尚可,他們怎麼就淪落到這地田地了,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