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 122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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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京城一路到江寧,康熙一邊接見各地官員一邊趕路,在馬車上過了十多天後,南巡的隊伍終於到了江寧城外。

曹寅在城門外接駕,官兵將路兩邊擋的嚴嚴實實,一點空閒都不敢留,路邊的百姓實在太熱情,稍有不慎百姓就要擠到聖駕麵前,到時候驚擾了聖駕可就麻煩了。

路邊擠的都是人,康熙騎著馬帶著大臣進城,還時不時朝百姓揮揮手,曹寅繃緊了精神跟在他旁邊,隻想趕緊走完這段路回到織造府。

親民能讓百姓高興,更能讓藏在百姓中渾水摸魚的反清複明人士憤怒,皇上真是越來越不好伺候了。

皇帝陛下與民同樂,一路樂嗬的來到織造府,在此之前,阿哥們已經在織造府玩兒了小半天。

康熙來到之後要見地方官,隻帶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兩個能夠辦差的兒子,等正事兒談完,如果還有接風宴之類的事情才需要其他阿哥出場,除此之外,他們需要關心的隻有怎麼玩。

胤禩出來之前做足了功課,不光有好吃的還有好玩兒的,這會兒正被幾個兄弟圍著給他們講江南的園林風景,暢春園在修建時就參考了南方園林的樣式,不過南北畢竟不一樣,現在能親眼看到江南的園林,如果碰到喜歡的,將來他們出宮開府,還可以讓工部把自己的府邸改成類似的樣子。

南邊的園子比北方精致多了,唯一一次公費修繕宅子的機會不能浪費掉。

江寧織造府很大,在皇帝南巡時充當臨時行宮完全沒問題,胤祈原本想著在織造府裡溜達溜達,然而樂極生悲,當天晚上就因為水土不服趴下了。

好吃的不屬於他,好玩的不屬於他,屬於他的隻有兄弟們的慰問,以及熬的黑漆漆的苦藥。

皇帝出行帶著太醫,路上沒發生什麼事兒,到江南地界兒了卻趴下一個,康熙看著蔫兒了吧唧的兒子,隻能安慰他說等他好了再帶他出去玩。

其實父子倆都知道,等病好了他們就該啟程回京城了。

胤祈已經很久沒有生過病,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栽在了水土不服上,他以前身體不好的時候去五台山都沒有水土不服,現在身體比以前好那麼多,為什麼出趟遠門還會水土不服?

康熙安慰了小家夥幾句就走了,胤禛怕幾個小的太鬨騰打擾弟弟養病,早早就讓他們去休息,等他們家汗阿瑪離開之後才進屋在床邊坐下,“你好好養病,四哥回來給你帶些好玩的小玩意兒回來。”

“為什麼不是好吃的?”胤祈下意識問道,猛不丁想起來他們家四哥以前乾過的“帶糖葫蘆給他看看”的事情,鼓了鼓臉趕緊把回憶壓下去,“算了,不要好吃的,四哥自己玩的開心就好,要用心看這裡的園子是什麼樣,回頭四哥出宮開府,要蓋個自己喜歡的府邸才行。”

“好,等府邸建好,裡麵的院子隨你挑。”胤禛無聲歎了口氣,揉揉小家夥的腦袋讓他好好休息,早點把身體養好,府邸建成什麼樣不重要。

第二天,康熙繼續會見大臣,曹寅隨侍在一邊,阿哥們在站在那裡旁聽。

皇帝南巡的目的非常明確,一是巡視水道,二是收攬人心,今年出發的早,來的路上沒有耽擱,巡視水道主要放在回程,現在要忙的就是接見江南的大臣。

江寧織造是個肥差,前朝的時候就已經在江寧地界兒設製造局來供應宮裡的用度,順治年間重新設立織造局,江寧織造、蘇州織造和杭州織造這三大織造共同經營江南一帶的絲綢產業,用民間的俗語來說就是正兒八經的皇商。

前朝的時候織造府是為皇親大臣提供服務的皇商,由提督織造太監管理,順治年間複設江寧織造府,由戶部派人來管,不過沒幾年就又扔給了宦官十三衙門,直到康熙二年才改成從內務府派人前往江南常駐,官名為江寧織造郎中。

江南的絲織業向來發達,民間許多百姓靠這個生活,織出來的絲綢緞子不光供皇親貴族使用,賣到世界各地的更多,朝廷每年能收幾百萬兩銀子的稅,換句話就是,富商巨賈賺的更多,這種關乎皇帝錢袋子的活計,自然要由皇帝的親信來擔任。

第一任江寧織造郎中,就是曹寅的父親曹璽。

如今的三大織造之中,以江寧織造為首,曹家備受皇恩,曹璽曹寅父子深受皇帝信任,如若不然,曹寅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接任江南再製造的職位。

江寧織造府、江寧織造署、還有一個江寧織造局,全都是江寧織造郎中的地盤,江寧織造郎中是五品的官員,如果隻看品級,和芝麻大小無甚區彆,但是就是這麼個五品小官,兩江總督見了也得以禮相待。

畢竟朝中上下都知道,曹家這江寧織造管的不隻是買賣絲綢,還要監視江南地區的各種情況,按照規矩,五品官沒有給皇帝遞奏折的資格,但是曹家父子在江寧這些年,寫的折子比兩廣總督都多。

以前朝廷派欽差來檢查情況,糊弄幾天也就過去了,現在欽差直接住在江南,身上隨時帶著尚方寶劍,看見什麼都能給皇帝報告,這誰受得了啊。

偏偏曹璽是個厲害人物,江南的官員玩兒不過他,隻能把小心思收起來,把以前能夠光明正大乾的事情費勁兒挪到地底下,好不容易盼到曹璽病死了,新上任的江寧織造是他兒子,所有人都覺得區區一個毛頭小子不足為懼,然而還沒等他們慶祝,就驚恐的發現這個毛頭小子的手段比他爹還厲害。

皇帝親政之後手段老辣,對親信更是偏心偏到了明麵上,怕這個發小在江南站不住腳,又給他加了個兩淮巡鹽禦史的職位讓他巡視兩淮鹽政。

鹽鐵自古就是國家命脈,絲綢生意誰乾都是乾,鹽政可不是誰想插手就能插手,曹寅一人身兼兩職,還都是彆人八輩子都求不來的大肥差,可見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曹大人也沒讓康熙失望,這些年在江南乾的風生水起,密折一道接一道的往京城送,在江南官場上,他就是皇帝的眼睛。

皇帝召見本地官員,問的卻不是什麼國家大事,真正的大事平時都有奏折送到他身邊,問了也是白問,倒不如問些瑣碎事情,如此也能看出哪些人對治下百姓上心,哪些人對治下百姓不上心。

閒聊話家常是康熙經常用的手段,他在上麵神情輕鬆,下麵的大臣一點也不敢放鬆,畢竟誰也不知道皇帝接下來問的是“今日米價幾何”還是“這次科舉考中了多少學子”,問道他們知道的還好,問道他們不知道的,回頭肯定要被皇帝惦記上。

胤禛不著痕跡的觀察著底下官員的反應,默默的回想他們在幾十年後的下場,這個沒幾年就病逝了、那個年紀太大榮歸故裡、再旁邊的欠了國庫銀子不還被他親自抄的家、再旁邊那個收受賄賂賣官鬻爵被砍了腦袋……

最後的目光落到曹寅身上,很快又若無其事的挪開,他抄曹家的時候江寧織造是曹頫,和這人沒有關係。

他們家汗阿瑪看重的隻有這人以及他的血脈,曹頫是過繼的孩子,汗阿瑪自然不會像以前那麼上心,汗阿瑪都不上心了,他繼位後就更不會放在心上。

曹家顯赫了幾十年,平日裡開銷自然很大,再顯赫的家境也撐不住幾次接待聖駕,等到曹寅去世的時候,曹家已經欠了國庫一大筆銀子。

沒錢補上虧空,下場自然隻有革職抄家。

冷酷無情的抄家皇帝,回到抄家阿哥的階段,也依舊是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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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祈身體不舒服,待在房間裡看書來打發時間,曹寅怕他無聊,還特意讓他的兒子過來給他解悶。

比胤禎還小一歲的小娃娃被帶到跟前時,九阿哥神情呆滯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懷疑曹寅不是為了給他解悶,而是想讓他幫忙看孩子。

曹寅模樣極好,他的兒子長的也不差,小娃娃大名曹顒,乳名連生,自小在江南長大,小臉兒水嫩嫩的簡直能掐出水來。

胤祈和他相處了一會兒,很快又將之前的猜測推翻,小連生乖乖巧巧安安靜靜,不說話的時候會和他一起看書,想說話的時候字句清晰陪他說話。

這年頭,這麼聽話的孩子真不多見,比他們家的弟弟們可愛多了。

胤祈想到胤禎風風火火跟在他們屁股後頭的模樣,後怕的拍拍胸口,更加珍惜和彆人家小孩兒的相處時間,這個年紀的小娃娃應該還在啟蒙,正好讓他過一把當老師的癮。

光球統待在代碼房子裡看熱鬨,它以為這小子要教彆人家小孩兒識字,想著以他的水平不算誤人子弟,索性就任他去了,結果回過神來看他那架勢不是教小孩兒認字,而是教小孩兒寫字,整個統瞬間不好了。

老天鵝啊,這已經不能說是誤人子弟了,這是把人家小孩兒往坑裡帶啊。

就在它試圖阻止即將發生的慘案時,小連生拿起筆姿勢端正的寫了一個大字,兩個統看著紙上的字,臉色如出一轍的慎重。

光球統:好耶,危機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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