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凝睇著寧嬈,驀得笑了,抿了抿她鬢角的碎發,道:“我有時覺得你腦子不靈光,有時又覺得你聰明絕頂,好像……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一樣。”
寧嬈粲然而笑:“景桓,你肚子裡若有蛔蟲,那它一定會迷路。”
江璃疑問:“為什麼?”
“因為彎彎繞太多了,怎麼轉也轉不出來。”
江璃:……
他這是被諷刺了嗎?
因此清清涼涼地回擊:“我彎彎繞多?那也比你一根筋到底,讓人賣了還替人數錢的強。”
寧嬈瞪圓了眼:“我瞧著隻有你能賣我,我就算真給人數錢了那也是給你數。”
江璃回瞪她。
兩人僵了一會兒,江璃倏然笑開,抓住寧嬈的手腕將他帶進自己懷裡,笑說:“你乖一點,我就不賣你。”
寧嬈咬他手背,他立馬投械:“你就算不乖,我也不賣你,我……怎麼舍得啊。”
算他識相,寧嬈鬆開口。
“咳咳……”
崔阮浩不知何時來的,略顯尷尬地在兩人身後,低垂了頭,道:“陛……公子,找到楚……小公子的蹤跡了。”
……
沛州縣衙接到報案,知道一個親王在自己地界失蹤,果然半刻不敢耽擱,立馬上報知州,火速搜尋。
搜來搜去,搜到了城中一個有名的蠱醫身上。
所謂蠱醫,是雲梁人的叫法,因雲梁善養蠱,所以也尊崇蠱醫,但換做魏人身上,卻是不信這一套。
大魏疆域裡的蠱醫不過是潦倒落拓,憑著一些半真半假的玄虛混口飯吃而已,所納賓客多數是一些乞求夫君不變心的深閨婦人罷了。
她們久居深宅,不通世事,難免愚昧,一旦夫君變心,自然隻會求神問蠱。
這蠱醫姓孫,人稱孫休,四十餘歲,之所以會跟楚王失蹤扯上關聯,是因為有人揭露,說他昨夜和徒弟抬了個衣著華貴的公子進藥鋪,進去了就再不見出來。
孫休一口咬定那時過路撿來醉酒的,給他喝了醒酒湯,他清醒過來之後就獨自離開了。
官兵搜查了孫休的藥鋪和住宅,沒發現可疑之處。
縣衙卻不肯罷休,愣是將孫休收押入獄,延後還要再審。
南瑩婉從縣衙回來後跟江璃說,當地縣令前幾日被人殺了,是由縣丞代審此案,整個縣衙裡氣氛都古怪的很。
江璃心中疑慮,摒退了眾人,領著寧嬈在孫休藥鋪前徘徊。
突見一旁裱紙店的掌櫃對著這邊指指戳戳。
“這是個可憐人,兒子生了重病,又得罪了衙門,可算犯到人家手裡,非得被整死不可。”
江璃忙跟上去問為什麼。
掌櫃道:“魏人不信蠱醫,這偌大的藥鋪其實平日裡沒什麼進項,也就勉強維持個生計。唉,屋漏偏逢連夜雨,偏他兒子得了重疾,得用名貴藥材養著,還不見好。孫郎中無奈之下,便將女兒賣給了縣令做妾。”
“這門親事成了沒多久縣令就被人殺死在府中,孫郎中的女兒也不見了蹤影,這孫姑娘的嫌疑可不就成了最大的嗎?”
寧嬈聽著,又想起了江璃曾給她講過的郭祭酒,不禁嘟囔:“這些官員怎得都喜歡納雲梁女子做妾……”
掌櫃嗤笑:“還能為什麼?雲梁女子美貌,最重要的……那額間花可是奇貨可居啊。”
想起額間花,寧嬈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這炎炎夏日,竟讓人覺得脊背發涼。
江璃握住她的手。
“那麼……你可見過一個帶金狐狸麵具的男子來找過孫郎中?”
寧嬈聽江璃這樣問,猛地反應過來,江偃不是被九夭給擄走的嗎?怎得又跟這蠱醫扯上瓜葛了?
莫不是九夭跟他有勾結?
若是這樣,那九夭豈不也有極大的可能是雲梁人……
寧嬈不敢深想了,止住思緒,歪頭看向江璃。
江璃想了想,將崔阮浩叫到跟前,讓他把寧嬈帶回陶公村,自己要去衙門裡走一趟。
……
陶公村窮僻,在膳食上也簡陋,但崔阮浩有能耐,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各色精致的糕餅,寧嬈邊吃邊喂雪球兒,邊喂雪球兒邊吃,一時不防就吃撐了……
因此她借著月色在籬欄外的桑樹下散步。
沐著晚風和煦,正清雋怡人。
江璃回來了。
她忙迎上去,收斂了一臉愜意享受的神情,放軟了聲調:“景桓,你可回來了,擔心死我了。”
江璃看了她一眼,默了默,心想,她是以為自己和她一樣傻,還是以為他瞎,看不見她撐的圓滾滾的肚子和嘴角殘留的糕餅碎屑。
還擔心死了……還真是瞎話睜眼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