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75章(2 / 2)

當皇後失去記憶 桑狸 12182 字 5個月前

江璃緘然,景怡信他,可惜他當不起景怡的信任。

寧嬈撫了撫江璃的手背,秀眉間攏著一縷愁緒:“可他和合齡的婚事……你不覺得確實應當再斟酌嗎?他們兩人這般情狀,對合齡也是不公平的。她雖然做過錯事,可是她並不是一個攻於心計、心腸歹毒的人,若是強行把他們兩個湊成一對,隻怕將來變怨偶。”

江璃似是有所觸動,不像剛才那麼強硬了,他忖道:“等一等吧,等兩國的邦交再穩固一些,我會重新考慮景怡的婚事。這樁婚事若是落在我的身上,那便真是毫無轉圜之地。可若是落在他的身上,未來如何,還可走一步看一步。”

寧嬈知道江璃凡事不會輕易保證,但一旦保證了說明確實會往心裡去,說到底事情能否回轉終究還是要靠他來綢繆,便不再囉嗦。

可一提到合齡,她又覺得江璃花在南燕上麵的心思似乎有些過分的多。

從一開始婚事受阻,他親自下場設了個局讓合齡和陳吟初來鑽,到後來為了合齡和江偃的婚事要去責難諫言的禦史,種種跡象表明,江璃對南燕的重視已超出了正常的程度。

按照常理來說,南燕與大魏結盟,是小國尋求大國的庇護,怎麼算都是前者獲益更多。要說江璃是為了廣施仁義,將恩於南燕?嗬……他不去算計人家就不錯了。

寧嬈百思不得其解,正想問問江璃,這個時候帷幔浮動,慢退兩邊,從中間的縫隙裡鑽進了江偃那張臉。

他怯怯地看向江璃,低聲道:“淮竹說她有些話想對阿嬈說,可不可以……”

江璃不甚耐煩地白了他一眼,但想到還有九日的施針未完,寧嬈這身體還用的上孟淮竹,還未到過河拆橋的時候。便隻有忍著氣站起來,沒好聲道:“讓她有話快說,天色晚了,阿嬈需要休息。”

江偃忙不迭點頭,殷勤地把垂幔掀開,將江璃迎了出來。

孟淮竹若非迫不得已,也不願意在江璃那雙如刀鋒雪刃的視線裡來討沒趣,之所以堅持要跟寧嬈說幾句話,是因為她得了一個對她們十分不利的消息。

“南淮那邊傳來信兒,胥仲新得了一本蠱藥秘笈,那裡麵記載了一種雲梁古舊的起死回生之法。說是百餘年前,有一個王室嫡嗣病死,將其屍身存放於玄冰棺中,保存完好,再取活人體內的白僵蟲蠱練就迷藥,喂之飲下,其人竟能回生,與一般活人無異。”

寧嬈撫著胸口咳嗽了兩聲,沒忍住,當即嗤道:“荒謬。”

孟淮竹給她倒了一杯水,看著她喝下去,道:“我也覺得荒謬,可是胥仲信了,且一心想要用此法來複活灩妃。你要知道,傳說中那令人起死回生的藥引是活人體內的百僵蟲蠱,且還是雲梁王嗣嫡係的王蠱,這就說明不管是景怡還是英儒,他們體內的普通蟲蠱不合秘笈上的要求,隻有我們體內的雲梁王蠱才能作為秘笈中煉製不死藥的藥引。”

“你的意思是……”寧嬈神情凝重起來:“胥仲會為了這荒謬的言論而來加害我們?”

孟淮竹點頭:“這也就是我近來怎麼也不肯離開長安的原因。其一是為了救義父,其二就是為了躲胥仲。”

寧嬈道:“不對啊,若真要如秘笈上所說,那麼他首先要有灩妃的屍體,且這還得在玄冰棺中被保存完好。眾人皆知,灩妃死後被葬入了妃陵,當初景怡還在那裡守了好幾個月。”

孟淮竹道:“灩妃死時正是其黨羽遍布朝野的鼎盛時候,胥仲是她身邊的第一心腹,買通陵寢的人調換屍體又算什麼難事。再者說,那時胥仲心裡清楚得很,灩妃一死,中了情蠱的先帝勢必會恢複清明,他繼續留在長安不會有好果子吃,但他遲遲未走,不就是為了灩妃的屍體嗎?我們雲梁王族世傳玄冰棺,當年灩妃的嫁妝裡應該也有一具……”

說到‘世傳’二字,孟淮竹想到不管當年多麼鮮活雍貴的王朝,如今已成了曆史歲月深處的一抹殘骸碎影,複國之日遙遙無期,甚至越來越希望渺茫,不禁失落黯然。

寧嬈知曉她的心事,安慰似的攏了攏她,道:“既是如此,你就先留在長安。胥仲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可在我的記憶裡他也有忌憚的人,當年景桓剛回長安,勢單力薄,又蒙太傅新喪,赤手空拳地跟胥仲過招,也愣沒有讓他占到半點便宜,反而節節敗退……”寧嬈突然想到,當初江璃的漸占上風未必全是他自己精心謀算的結果,有可能先帝也在暗中襄助他。

先帝糊塗了十年,這十年中讓朝野震蕩,大權旁落,他再醒來,未必有本事和精力能清掃奸佞,但暗中幫助景桓坐穩太子的位子應該還是可以的。

孟淮竹猜不出寧嬈心裡所想,隻是目光深沉地凝望著她,突然道:“你很愛江璃,是不是?”

寧嬈一怔,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問,稍一沉默,鄭重地點頭。

孟淮竹略微憂戚地垂下眉目,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真的想不通當初把你送到他身邊,究竟是對還是錯。”

她似是有些累了,囑咐了寧嬈好生歇息,便退出去隨江偃出宮了。

……

寧嬈在宣室殿裡休養了數日,每日裡隻對著自己近身的宮人,大小瑣事都有江璃替她操心安排,日子過得安謐平靜,身體也複原得快。

可這也隻是宣室殿裡的光景,這方寸之間的平靜始終無法掩蓋殿瓦之外、宮牆之內的刀光劍影。

自江璃定下了合齡公主與楚王江偃的婚事,舉朝上下對於合齡和陳吟初的嫡庶之爭從未停歇。

親王娶親雖說事關國本,但歸根結底還是天子家事,本不該鬨得如此沸揚。但最終出現了這個局麵,依寧嬈推測,一來是陳家在朝中根基深厚,縱然遭受了諸多挫折,但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能有人為他們站出來說話也不是奇事。二來隻怕有些居心叵測者躲在暗處,不希望南燕和大魏結盟。

這就導致事情並不順利。

雖說事情並不順利,但好歹終歸是達成了預想的結果。

南燕使團上表提出回國,江璃正巴不得,稍作挽留之後便準了他們所請。

南燕使團離魏前夕,江璃在桐花台設宴,為武德侯和一眾南燕使臣踐行。

本來寧嬈可以稱病不去,但因為當初合齡一心想要嫁與江璃為妃,此事眾人皆知,後麵她和陳吟初又鬨了那麼一出關於合歡散的戲,被江璃匆匆趕出宮。可這些內情外人不知,許多流言傳出來,說是寧嬈容不下合齡,才迫得她不得不狼狽離宮。

再加之前些日子江璃屢屢設宴款待南燕使臣,而那個時候正是寧嬈剛剛恢複記憶的時候,因身體虛弱,小宴大宴都不曾出席,漸漸的,關於皇後妒南燕公主、輕視南燕使臣的傳言不止在大魏朝臣內部流轉,南燕那邊也頗有微詞。

寧嬈身在旋渦之中,終究不能置身事外,這些話或多或少傳到她耳中。

她再三捉摸,覺得自己不能再躲在宣室殿裡,躲在江璃的羽翼下讓他難做,便提出和江璃一同在桐花台為南燕使臣踐行。

本來江璃不許,但寧嬈態度堅決,又找了孟淮竹給她做說客,孟淮竹也說寧嬈的身體無礙,出席區區宴會不會對她有什麼傷害,江璃這才應允。

畢竟,謠言猛於虎,而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寧嬈露麵更省事且一勞永逸的方法了。

當夜,桐花台燭火通明,瓊漿玉液流水一般供應,大殿左側坐著大魏宗親朝臣,大殿右側坐著南燕使團。

寧嬈在宗親之列看到了久違的南瑩婉以及她身邊的陳吟初。

南瑩婉久未露麵,如今看來倒清瘦了不少。麵色憔悴,妝容淺淡,與從前那個嬌滴滴的貴女有著天壤之彆。

兩人在沛縣時也算是共患過難,寧嬈對她的印象比陳吟初不知好了多少,因此觥籌交錯之間不免多看了她幾眼。

江璃雖說對這個表妹沒有男女之情,但他對南太傅的感情這世上無人可比,而南瑩婉到底是南太傅唯一的女兒,這麼多年,她雖嬌縱任性,但終究心地不壞,既沒乾過傷天害理的事,也沒損人利己過,所以寧嬈覺得江璃心裡對南瑩婉的歸宿還是操著心的,隻是他不說而已。

這樣想著,寧嬈不禁動起了腦筋,南瑩婉客居陳家,可如今陳家自身難保,再住下去隻怕對她也不好,倒不如想個折兒,給她再找個好歸宿。

“你盯著瑩婉看什麼?”江璃飲過一旬高兆容敬上來的酒,微微靠近寧嬈,問。

寧嬈恍然發覺,自己剛才為著給南瑩婉找婆家,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還有一個更深的理由,那就是想要消除她對自己的威脅。

如此想來,不免失笑:“想著這南燕公主的婚事既已定,再給你表妹找個好婆家,徹底絕了你身邊的這幾朵桃花,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江璃一愣,轉而笑開,笑中帶了幾分戲謔之意,卻澄淨至極坦蕩至極,一鋪到底。

“阿嬈,這些日子我鮮有開心的時候,可今晚聽著你這般為我吃醋,我卻是打心眼裡高興。”

他甩開縷著金紋的闊袖,悄悄在案幾底下握住了寧嬈的手。

寧嬈被他逗得也笑起來,笑了幾聲,牽動了體內的氣息,又咳嗽起來。

她拿錦帕捂著嘴連聲咳嗽,江璃忙鬆開她的手去撫她的背,歪頭看了看殿中更漏,道:“你該吃藥了,讓玄珠帶你下去用藥吧。”

寧嬈顫著手撫平胸前紊亂的氣息,勉強止住咳嗽,衝江璃點了點頭,起身,跟著玄珠去了偏殿。

殿中笙樂、舞袖依舊,她這一走本不十分引人注目,隻是南瑩婉有意無意地關注著她,見她走了,斂平衣裙起身,悄悄地跟上了。

寧嬈正將瓷藥碗放到案幾上,便見南瑩婉走了進來。

她朝寧嬈微微俯身行禮,又抬眼掃了一圈這殿中侍奉在側的宮女侍從一眼,道:“娘娘,瑩婉有話想要對您說,可否屏退左右?”

寧嬈略一猶豫,便應準了。

玄珠等人退下,南瑩婉撩開前裾,直接跪到了她麵前。

寧嬈忙起來扶她,急道:“你這是乾什麼?”

南瑩婉微微偏身躲開寧嬈的攙扶,執拗道:“娘娘先聽我把話說完。”

寧嬈見她態度堅決,無法,隻得讓開。

“母親在益陽居留數月,來了多封信,希望瑩婉能去陪伴她,可表哥遲遲不允,瑩婉寄人籬下總不是長久之計,望娘娘能在表哥麵前美言幾句,放瑩婉回益陽。”

寧嬈麵上表情一空,倏然凝重起來。

她對於端睦公主的事兒從江璃口中知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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