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打量著他,發現果然如小蘭說的一樣,臉上被抓了好幾道口子,有一道從額頭延伸至顴骨,差一點就抓瞎了眼睛。
難怪許連山生氣,羅衣心想,迎上他的眼神,輕輕頷首:“大爺。”
“哼。”許連山神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掉頭走了。
門內,金香兒和王玉蓮先後走出來。金香兒還好,隻是頭發散亂了些,王玉蓮卻是衣衫都破了幾處,臉上更是鼻青臉腫,顯然被許連山給打了。
出了門,金香兒覷了羅衣一眼,很隨意地行了個禮,就揚頭走了。王玉蓮卻是一路哭,忘了給羅衣行禮,塌著肩膀慢慢遠去了。
目送兩人離開,羅衣才收回視線。
大家都以為兩個姨娘會安分些日子。沒想到,才過了兩日,王玉蓮就出了個昏招。
她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送到許連山的床上去了。
“她腦子壞掉了?”小蘭誇張地大叫,“雖然能給陳姨娘添堵,可也給她自己添堵啊!而且,小桃伺候了大爺,就不能再伺候她了啊!”
這分明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打法。
“未必。”羅衣一邊翻看著小蘭寫的字,一邊把她的錯處圈了出來,“小桃的身契抓在王姨娘的手裡,她是王姨娘爭寵的最後一招。”
有身契在手裡,王玉蓮豈會擔心小桃不聽自己的話?等小桃得了寵,在許連山的耳邊吹一吹耳邊風,王玉蓮就複寵了。
“王姨娘的身體很容易受孕,你忘記了?”將標記好的大字交給小蘭,羅衣說道:“不出半個月,大爺就會到王姨娘的房裡去。”
對許連山來說,最要緊的是什麼?不是麵子,是子嗣。
果然,沒過幾日,許連山就進了王玉蓮的房裡。
這時,王玉蓮臉上的青紫還沒全消。
“大爺真是魔怔了。”小蘭撇撇嘴,“這都下得去嘴。”
羅衣笑笑。
許連山那樣驕傲的人,一旦想去做一件事,便非要做到不可。王玉蓮姿容平庸又怎樣?隻要能生孩子,關了燈還不是一個模樣?
挑了個日子,羅衣帶趙二買了新衣裳新鞋子,帶他去見保和堂的周大夫。
她這幾日打聽了消息,保和堂的周大夫極有醫德,醫術也好,而且聽說他一直不滿意之前收的徒弟,想再收一個關門弟子,把一身本事傳出去。
兩人提了周大夫喜歡吃的糕點,去拜見了周大夫。
見到趙二的一瞬間,周大夫就呆住了。羅衣暗笑,憑著趙二的容貌和品性,這事多半要成。
果然,問了趙二幾句話,又試了試他的人品,周大夫就心動了。但他還撐著架子,隻道:“你從前沒學過,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天分。這樣吧,你先在我身邊做一個藥童,跟著我見見世麵吧。”
“多謝師父。”趙二立刻跪下磕頭。
他還沒有被收為弟子,周大夫方才也隻是答應他做個藥童而已,然而他這一跪,就相當於行了拜師禮。偏偏周大夫沒有察覺一般,裝模作樣地叫他起身。
“你已經這麼大了,再跟我學醫,其實已經晚了。不若這般,你去拿你的行頭,往後便住在我這裡吧。離得近,也好熏陶。”周大夫道。
趙二的眼睛垂了垂,低聲道:“是。”
走出保和堂後,趙二的臉上卻看不出太多喜色。他垂著眼睛,微微抿著唇,沉默地走著。
“你這副模樣若叫周大夫看了,不知道多傷心。”羅衣打趣他。
趙二勉強笑了笑。
羅衣不知道怎麼勸他好。她很是不明白,做一個雜役小廝有什麼好的?叫他這樣舍不得。
“喲,這是哪家的美人兒?生得真俊。”不遠處,歪歪扭扭地走過來幾個醉漢,見到羅衣後,眼睛一亮,呼喝著擁了過來。
趙二抬頭,眼裡劃過一抹狠色,不等幾人走近,就捏著拳頭衝了上去。
他早已不是從前那個瘦瘦小小,被人堵在巷子裡拳打腳踢的孩子了。一拳出去,立刻把一個酒鬼打暈過去。三下兩下,就把一群酒鬼打得七歪八倒。
末了,他收回手,繃著一張臉走回羅衣身邊。
“夫人,沒驚著您吧?”他沉著眼睛道。
羅衣心想,他嘴上這樣說,可是眼裡透出來的淡淡控訴,分明是在說——你還叫我走,如果我走了,以後你出門,誰保護你?
“你來抓我。”羅衣對他示意,“抓我肩膀。”
趙二一愣:“什麼?”
“我說,你過來抓我肩膀。”羅衣又說一遍。
趙二遲疑一下,便試探地伸出手,猶猶豫豫地碰她的肩膀。
目光落在她白皙細膩的脖子上,連忙移開目光,臉上微燙,手掌不自覺地輕顫起來。
就在他的指尖要觸到羅衣的肩膀時,忽然一陣天旋地轉,緊接著後背一陣生疼。
回過神後,趙二愕然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地上!
她怎麼做到的?他驚愕地抬頭,去看羅衣。
羅衣站在他身邊,衣角都沒有亂半分,垂首微笑著看他:“沒驚著你吧?”
她在回敬他剛才的那句話。也是在告訴他,她有自保的能力。
然而趙二躺在地上,看著這樣的羅衣,恍惚又回到了下雨那日,他躺在一片泥濘中,她也是這樣來到他身邊,像是仙女下凡,救他於泥濘。
他胸膛忽然火熱,一時耳朵都嗡鳴起來,連她說了什麼都聽不清,隻是直直地望著她,連眼睛都舍不得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