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林並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
他隻覺得昨晚睡得太沉了, 而且很不舒服。
沒睡好的他,在羅衣麵前表現出了煩躁、沒耐心、易怒、不肯吃飯等壞脾氣。
周自榮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他, 想討娘子喜歡?沒那麼容易。
他昨晚聽到羅衣鬆了口, 肯給他一個機會,心裡舒服多了。從前那些被他壓下去的惡劣和驕縱, 慢慢又冒出了頭。
但叫他失望的是, 羅衣待他如常, 待王大林卻多了幾分耐心。他心裡不高興,一路上跟王大林明爭暗鬥, 幾乎沒有消停的時候。
終於到了大馬莊,周自榮扶著羅衣下了車,然後揚著下巴,倨傲地道:“到城裡還有一段,你把馬車駕走。”
“我去舅舅家。”王大林也在大馬莊下了車。
兩人又鬥成了烏眼雞,羅衣很無語,扭頭進了院子。
“回來啦?榮哥兒考得怎麼樣?”李氏急急迎上來,抓著羅衣問道。
她聲音很小, 仿佛怕彆人聽見似的, 餘光不停往外瞄, 倒像是怕周自榮聽見。
她待周自榮當真是體貼入微,唯恐周自榮沒有考好,直接問他會傷了他的顏麵。
“考得很好。”羅衣沒叫她失望,“頭名解元。”
“啊!”李氏頓時瞪直了眼睛,她尖叫一聲, 隨即往外跑去,“榮哥兒,你中了解元!”
她跑過去,一把抓住周自榮,又是哭,又是笑:“老爺和夫人在天之靈,一定也會為榮哥兒感到驕傲!”
這才是得知他中了解元的反應,周自榮心想,而不是羅衣那樣,稍稍驚訝過後就是平靜。也不像王大林,拍了幾下巴掌,就當做道賀了。
他心裡浮起滿足的喜悅,但很快又被李氏的眼淚弄得不耐煩起來:“好了,大喜的事,不要哭了!”
李氏連忙收了眼淚。
她抓著周自榮,又道:“榮哥兒,你中了解元,眼看要出息了,那胡氏……”她的餘光往羅衣瞟去。
“你彆管。”周自榮不等她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話。
李氏還想問什麼,都被他岔開了。
李氏並不死心,她眼神沉沉地往羅衣看去。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這種時候居然還跟彆的男人拉拉扯扯,榮哥兒合該休了她才是!
她已經想到周自榮金榜題名,被眾多官宦人家榜下捉婿,娶個溫柔賢淑的大家閨秀,平步青雲的一幕了。再看羅衣,自然是哪哪都不順眼。
但她知道周自榮不喜歡她插手羅衣的事,趁著周自榮進城去看望先生的時候,走到羅衣的麵前說道:“胡氏,那封和離書呢?”
她語氣尖銳,態度傲慢,羅衣並不感到奇怪,如果李氏看得起她,那才奇怪呢。
“做什麼?”羅衣反問道。
李氏橫眉豎目,拔高聲音道:“你就是這個態度嗎?你是我周家的媳婦,榮哥兒是我一手帶大的,你敢這樣對我,不怕榮哥兒休了你?”
羅衣笑了:“他還沒娶我呢,何談休了我?”
“嗬,你少裝模作樣了!”李氏鄙夷地道,“你是榮哥兒從胡家帶回來的,誰不知道你就是榮哥兒的媳婦?胡氏,今時已非往日,你再用這種態度對我、對榮哥兒,就彆怪榮哥兒休了你!”
羅衣很久沒聽她這樣說話,一時竟覺得新奇,抱著手臂,仔細聽她說起來。
“胡氏,你已是嫁過人的女人,不好好跟著榮哥兒,還想嫁給什麼好人家不成?我跟你說,你已是嫁過人的,哪怕沒有圓房,也沒有好人家會要你的!我勸你識相點,好好做周家的媳婦,這樣往後還有你的好日子過……”
“姨娘是想說我是破鞋?”羅衣笑著打斷她,“如果我是破鞋,那周自榮就是爛黃瓜!”
呸!
真給她臉了!
口口聲聲嫌棄,什麼德性!
羅衣一臉的輕蔑不屑,看得李氏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明白過來她什麼意思,氣得眼前都發黑起來,聲音都變了腔:“胡氏!你!你竟敢——”
“竟敢”了半天,也沒說出什麼花兒來。
她實在被氣狠了,直到羅衣無趣走開,也沒想出如何教訓她。
但這個啞巴虧,李氏是不肯吃的。她等到周自榮回來,就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榮哥兒,不是姨娘多事,而是這個胡氏實在是個養不熟的,你對她的好,全都白瞎了!”
“她不過一個鄉下粗鄙婦人,你帶著她有什麼好的?等你進了京師,考出官身,大把好人家的閨女給你挑,還有靠得住的嶽家,不比胡氏好百倍?”
她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不知道周自榮根本沒聽進去。
他滿腦子隻有三個字:爛黃瓜。
他是讀書人,是文雅人,從沒接觸過這等粗鄙俗語。但即便沒接觸過,乍一聽,他也明白了這三個字的意思。
他黑著臉,起身就走了,沒理會身後的李氏叫他。
羅衣正在屋裡打著算盤。
這兩年間,她攢下了三千多兩銀子,足夠她在城裡買一個小院子,再買下一間鋪子,請個好點兒的掌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