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有才連忙點頭,跟進了裡間。
大人們才又說起話來。
周氏就問羅衣:“你們從哪裡來?”
“從江城來的。”羅衣答道。
周氏便又問:“怎麼不見大哥?”
她說的大哥,是指秀娘的男人,兩個孩子的父親。
羅衣微微垂眼,口吻淡淡:“他走了。”
“這……”周氏頓時有些尷尬,“你,你節哀。”
她以為於大年死了。
羅衣轉瞬間抬起頭,笑著道:“他走了也好。在家的時候,每天對我們娘仨非打即罵,我之前給兒子準備的拜師禮都被他拿去賣了換酒錢。後來得罪了人,就跑了,把我們娘仨丟下來。”
原來沒死,周氏頓時明白過來,隨即氣得罵道:“什麼混賬男人!”
“我們娘仨等了他許久,他連封信也不知道寫回來,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怎麼樣。”羅衣又淡淡地道。
一個年輕婦人,帶著兩個孩子,背井離鄉來到延州,還有餘錢買座院子……這其中必然有些古怪,王老太和周氏都沒有全信,但畢竟交情淺,不好多問,便揭過了去,撿著一些閒話說起來。
不管怎麼樣,日久見人心。
直到裡間傳來一點動靜,像是什麼摔了。
三人忙站起來,往裡間走去。
就見凳子歪倒在地上,小婉也摔在地上,旁邊是散落的紙和潑灑的墨。
再旁邊,是一臉傷心難過的小卉。
於有才一邊扶妹妹,一邊對小卉道歉:“對不住,我沒扶好妹妹,弄壞了你的花樣子。”
小卉的個頭矮,她平時描花樣子的時候,腳下都踩著一個繡墩,才夠得著桌子。小婉更矮,她要看,就得踩著凳子才行。
但她年紀小,踩也踩不穩,尤其伸手去碰什麼的時候,一下子就歪倒了。恰時於有才分神看彆的地方,就沒注意,導致小婉摔倒的時候沒扶住,而小婉雙手亂抓一氣,把硯台抓翻了,墨汁灑得到處都是。
小婉被於有才扶起來後,哭也不敢哭,眼裡含著一泡淚,害怕地看著小卉。
小卉心疼自己的花樣子,又礙於主人家的麵子,不好訓斥她,又心疼又生氣,憋著一泡淚,看也不看她。
大人們進來時,就看到這幅情景。
“小婉摔壞沒?”周氏率先走到小婉跟前,拍了拍她身上,關切地問道。
小婉搖頭。
她急急扭頭,去找羅衣。待看到羅衣,她眼裡的淚一下子湧出來,又不敢哭,隻低低叫了一聲:“娘。”
羅衣牽著她,走到小卉的跟前,蹲下去,說道:“給姐姐道歉。說,‘姐姐,對不起’。”
小婉剛才嚇到了,一句話也不敢說,這時被羅衣引著,就小聲說道:“姐姐,對不起。”
小卉不想看她,低著頭,直掉淚。
“你說,‘姐姐,對不起,毀了你心愛的東西,都是我的錯’。”羅衣繼續道。
這時王老太和周氏都過來勸:“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值當這樣。”
“就是,不是什麼珍貴的花樣子,小孩子學東西,哪舍得給她要緊的東西?不過是玩罷了。”
小卉聽了,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一句話也不說。
羅衣便道:“不管值錢不值錢,小卉是很珍愛這些的,小婉弄壞了她的東西,傷了她的心,就是小婉的錯,做錯事就要道歉。”她看向小婉,又教了她一遍。
小婉便道:“姐姐,對不起,毀了你心愛的東西,都是我的錯。”
她眼淚大顆大顆的掉,顯然知道自己搞砸了什麼。
小卉不想看她哭,損失花樣子的又不是她,她哭什麼哭?但她道歉了,又是很認真的道歉,讓她不好說什麼,何況周氏還在一旁勸。
“算了。”她吸了吸鼻子,低聲說道,聲音仍然難掩難過。
羅衣低頭看了一眼地上被墨汁濺上的花樣子,隱約能看出來各色花卉。
出了這事,羅衣便不好久留,再次道了歉,便帶著兩個孩子回去了。
回到家,於有才便愧疚地道:“都是我不好,沒看好妹妹。”
羅衣搖搖頭,關上門後,對小婉道:“哥哥維護你,替你跟小卉姐姐道歉,你不謝謝哥哥嗎?”
“謝謝哥哥。”小婉低聲道。
她實在難過極了,眼淚掉個不停,卻又不是之前那種哇哇大哭,竟有些默默地哭。
看得於有才很揪心,哄她說:“哥哥帶你騎大馬,好不好?”
小婉搖頭。
於有才又用彆的哄她:“哥哥帶你爬樹?”
小婉仍然搖頭。
不管於有才說什麼,她都興致缺缺。
哄不好她,於有才很無奈,求助地看向羅衣。
“你帶著妹妹在家,我出門一趟。”羅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