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衛斯年給她留的後路吧,為了防止她拒絕,竟然走後才讓人轉交。
還有之前他臨走前對馬伯文的請托……
錢寶丫覺得,對方必定是預料到他走後可能會給錢家帶來麻煩,所以才做下這麼多安排,連後路都幫他們考慮到了,這補償不可謂不重。
思慮良久,她把存單和船票重新放了回去,信封仔細收起來。
隨後的一周裡,錢寶丫緊趕慢趕把手上的翻譯工作全部做完,最後所有的譯稿都交與老教授,連同衛斯年那份。
老教授要付她稿費,錢寶丫沒要,就當是感謝上次的幫忙。
在她專注譯書的這一周時間內,外界風雲變幻,戰事已經波及到隔壁的城鎮,城外有時候都能夠聽到遠遠傳來的轟鳴聲。
城內的百姓一時間人心惶惶,風聲鶴唳。
有條件的人家已然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去彆地避禍了。
東華大學雖然還照常開著課,但來的學生減少很多。
街上剛開門沒幾天的鋪子又都聞風關了大半,不少老板都拎著包袱先跑路了,生意怎麼可能還做的成,畢竟錢財哪有小命兒重要。
錢寶丫因為上課的關係,每天在租界來去,親眼看到之前還在租界內逍遙自在的老爺太太紛紛舉家搬離,仿佛篤定這場仗會打進城來,甚至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和利益。
即使他們就在安全性最高的租界。
危難時刻,上層人士的消息更為靈通,他們往往會比普通人更有危險意識。
錢寶丫意識到這一點後,想到家中裝著存單和船票的那個信封,禁不住跟著動了心思。
相比於接下來連年混亂不斷的內地,江城確實是個避居生活的好地方。
當她回去把想法告訴全家人時,反應最激烈的是錢六,當即就炸了。
“咱們在這兒過得好好的,有花園洋樓住,又不缺吃不缺喝,養家糊口的活計、家底兒都在這裡,你現在告訴老子要讓全家搬去南邊?!”
“你彆當我不知道,那江城說是不打仗,其實是鷹國人占著當家做主,咱們去受氣啊?”
“不走不走,老子就是死在這兒,也不想再過逃難路上的日子。”
錢六強烈反對,並且因為早年從老家一路逃難過來的經曆而排斥再度搬遷,更不想遠離故土。
錢寶丫幾度勸說都無用,隻能像上次那樣先把寶兒娘他們搞定,最後叫錢六不得不少數服從多數,到時自動跟著他們一起走。
寶兒娘聽她說仗要打進來了,自己也感覺到世道又要變了,幾乎沒讓女兒怎麼勸說,她就點了頭。
“娘知道你是個心底有數的,隻要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起,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簡而言之,她聽錢寶丫的,但是家裡人不能漏掉一個,所以最後還得錢六也同意才行。
錢寶丫應下,反正隻要她不反對就好,何況自己本就要一家子整整齊齊的一塊走。
對於錢玉丫和錢小孟夫妻兩個,錢寶丫拿出船票並將遠慮近憂一一講明,兩人就動搖了態度。
“現在離開這兒的人可不少,車票船票之類的早就炒上天,二妹你手上竟然能弄來這麼多,是個有大本事的,咱們跟著你走靠譜!”錢小孟到牽著玉丫的手斬釘截鐵道。
錢寶丫內心澀然,她哪有那麼大的本事,多虧某個人考慮周詳。
錢小孟讚同離開,而錢玉丫一向信奉妹妹的話,自然要同她一起的。
這三個人搞定,雙胞胎那邊不用多說,他們就點頭連連。
一個是最近學校裡的同學小夥伴好多都跟著家裡走了,學生寥寥無幾,另一個是最近城裡也能時不時聽到外麵的炮火聲,兩個小家夥害怕。
剩下的錢小五人小又乖,到時當然是跟著寶兒娘一道,暫時不用他發表什麼意見。
最後是分外堅持的錢六。
他狠話都撂下了,本是堅決不同意離開的,但是隨後發生的事情讓他改變了想法。
因為緊跟著原家人也要走,錢六的包月活做不成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戰火已經越過周邊城鎮快蔓延到城外,轟隆隆的炮.彈聲打.槍.聲如同響徹在耳邊,比之以往任何一回都要震撼,令人忍不住懼怕膽怯。
錢六拿了原家的遣退錢後就又重新拉起散客,短短兩天時間心裡的念頭就鬆動了。
往租界外跑的多了,他才真正了解到當下的混亂。
他聽了兩天的炮.火轟鳴,甚至還有一次隱約看見遠處天邊的硝煙滾滾。
這種情況下,錢六覺得,既然人家大老爺都忙著跑路,那他們咬咬牙乾脆也跑吧。
這該死的打仗,苦的都是小老百姓。
錢六一鬆口,錢寶丫立即讓全家都行動起來,開始收拾家當為離開做準備。
太古班輪還有十來天到達,他們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