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安靜了沒多久,波瀾再起。
錢寶珠外出買東西回來, 走在回家的街道上, 再次看見了眾多學子們□□的隊伍。
對方正高喊著口號舉著旗子, 意氣風發地迎麵而來。
錢寶珠讓到路旁, 站在那裡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從他們高舉的那些標語和周旁大家的竊竊私語中大致了解了一點東西。
據說小日本在華國某地惡意製造了萬人慘案, 喪儘天良, 完全不顧國際上明確標定的人道主義精神, 惹得國內外華人紛紛抗議。
所以因為這件事, 學生和進步人士們又憤而舉起了愛國大旗。
錢寶珠最近忙著自家的小日子,沒來得及關注外界的消息,不知道這件事。
這會兒聽了眾人的議論,她也跟著憤慨不已,心中突生一股鬱氣,壓抑得自己透不過氣來。
百年恥辱,百年恥辱……
想到這一處,錢寶珠胸口起伏,在陣陣高昂的口號聲中忍不住紅了眼眶燙了心底。
誰沒有個愛國情懷,特彆是到了這麼個特殊的時代,誰不想做出改變?
她也想呢,隻是有心無力罷了。
正在難受時,錢寶珠的肩膀被人從後拍了拍。
“寶兒, 怎麼在這裡發呆?”
衛斯年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她的身旁, 見到人神情臉色都不對, 不由得過來關心地詢問。
錢寶珠轉頭看到是他,神色略緩,扯著嘴角勉強露出一抹笑說,“隻是想到了一些事,衛大哥怎麼也在這兒?”
看她不想多說,衛斯年順著她的話頭轉移話題,說道自己隻是路過,瞧見她站在路邊神不守色的模樣,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錢寶珠搖搖頭,隻說沒事,目光卻控製不住地移向長長的□□隊伍,表情複雜。
“嚇到了吧,回去讓錢叔給你煮碗安神湯喝。”衛斯年了然地安撫道。
話落,對方的大手落在錢寶珠的後背,算是半拉半推地將人帶離那一片地方,準備親自送她回去。
半道上,錢寶珠收回心神,終於從那種被氣氛感染的悲壯情緒中掙脫出來,緩緩舒了口氣。
“還好嗎?是遇到什麼難題了?可以跟我說說。”衛斯年敏感地察覺到她的心情變化,有心開導。
錢寶珠腳步微頓,瞧了瞧他,最終麵帶慚愧之色地開口。
“都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那些學生和進步人士都能為國家為民族發出振聾發聵的呐喊,而我卻隻能獨善其身一心顧好自家……衛大哥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
要知道,對方明麵上是國民政府的一員,能為百姓大眾奔波,私下裡更有一重另外的身份,說不得做出過更大的貢獻。
和他比起來,她都感覺自慚形穢。
正這樣想著,錢寶珠感覺頭頂一熱,熟悉的大手落在她頭發上揉了下。
衛斯年:“不要多想,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是不錯,但認清自身各司其職更為重要,有些事自有專門的人來做,不需要讓所有人都填進去。”
溫言開導著,某些話略含深意,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錢寶珠下意識點點頭,表示自己輕而易舉就聽懂了個中含義,下一瞬察覺這樣不對猛地抬頭時,卻對上衛斯年溫和包容的深邃眼神。
隻聽他低聲繼續道,“亂世中顧全自身,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不要被那些空乏的口號蠱惑,相比起學生上街□□抗議,私以為還不如投身前線來得實在。”
“當然,我是不希望你去冒險的,好好呆在這裡,好好活著。”
最後一句被他說的很輕,不過錢寶珠清晰地聽在耳中。
“而且你家不是捐過好幾次善款?能做到力所能及的幫助就行,不必強求什麼,自作主張的激憤行為有時隻是添亂而已。”衛斯年目光深遠地作了總結。
“你說的對。”錢寶珠歎口氣,臉上湧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想來是她一時沒轉過彎鑽進了牛角尖,以前不是打算的挺好麼,亂世浮萍,保全小家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摻和大家的糾紛,以她這點心智,說不定到時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呢。
“隻是國難當頭……”錢寶珠耷拉下肩膀,透露出心聲。
隻是國難當頭,看著彆人為此儘力奔頭,不管做的有沒有用,總歸出了力,而她卻幾乎什麼都做不了幫不上,總感覺心有點慌。
說到底,其實還是閒的。
要知道擱之前剛來北平那會兒,她忙著家裡的生計等事,根本沒什麼閒工夫多考慮這些事情,現在順利落腳生計穩定,到有時間讓她多思多慮了。
之前還不覺得,如今一個萬人慘案成功將那份擔憂激了出來。
衛斯年是什麼人,三言兩語就聽出了錢寶珠潛在的心慌不定,安撫過後轉而為此提出了一個建議。
“城中現在有大學的教授合力開了所夜校,旨在開啟民智,你若是有時間,不如也去讀一讀如何?”
“如此先打好文化基礎,將來有心報國的話,也有拿得出手的本事。”
“戰爭隻是暫時的,等到世道太平,國家缺的正是人才。”
一番話,衛斯年說的篤定,而錢寶珠聽的詫異萬分,更是佩服不已。
她知道他說的都是對的,因為她有後世的記憶,根據劇情的後續發展也是如此情況,但是衛斯年是存粹的舊時代人,沒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前瞻性和遠見。
如他所說,等世道太平了點後確實挺缺人才的,文人還能吃香一二十年。
直到那場文化浩劫來臨……
不過現在說那些尚早,作為明麵上隻認得一些字算些小賬的人,錢寶珠覺得按照衛斯年的建議趁著有時間去夜校進修一下也不錯。
不管將來能不能用到,總歸占住了現在的空閒,免得再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