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的是功成名就衣錦還鄉,而不是現在的狼狽不堪、前途儘毀,還斷了條腿,成了個瘸子。
他不走,孫曉荷也要留下照顧他,那兩家人衡量一番就扔下他們跑了。
隻是北平城居大不易,剩下兩個人沒長輩管著雖然自在了,但吃喝什麼的都要錢,自在沒多久就因為沒錢而寸步難行。
趙四海因為斷腿以及被打壓而在租住的地方閉門不出意誌消沉,孫曉荷隻能出去做工掙錢養他,暫時解決了生計問題,一時看不出來什麼,倒也安穩。
然而在錢寶珠看來,這安穩是不長久的,早晚會出事。
不過這些就跟她沒多大關係了,她隻在街上找了兩個小子偶爾看看他們的情況,做到心中有數,以防劇情的強大恢複變性。
等到之後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趙孫二人的安穩沒有多長久,就因為感情的消磨殆儘而出了變故。
時間一長,孫曉荷厭煩了承擔養家養男人的重任,跟著一個外地的商販私奔而去,徒留趙四海斷著腿在租房裡悲憤怒罵,性格扭曲,生存無靠。
這人是徹底廢掉了。
收到這個消息,錢寶珠就讓雇來的小子散了,不再關注那人。
北平城的生活依舊不緊不慢地過著,時不時動亂一下,總體來說還是平穩的,百姓們早就習慣了,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
兩黨之爭風起雲湧,內戰搞得轟轟烈烈,報紙上鋪天蓋地的報道從來沒停過。
西南那邊的戰爭依舊在進行,仍有人在源源不斷地被派往戰場,而那些去的人中極少有回來的。
要麼不幸犧牲了,要麼還在那裡經曆槍林彈雨。
錢寶珠給家裡訂了報紙,每天都有報童送到家門口,她每次都從頭看到尾,特彆關注西南的新聞通稿,偶爾會想起衛斯年。
他是四六年年頭那會兒走的,按照曆史時間表,她想著等他三年或許就能等到他回來。
幸運一點,也許在此之前他們就會見上麵。
不過這也隻是期望罷了。
四六年底,鐵柱的長子出生,蘭草進門一舉得男,大胖孫子喜得錢有財高興了好幾天。
春妮緊隨其後也懷上了,在四七年生下一對龍鳳胎,被水生家差點當成祖宗供。
接連而來的好消息衝散了錢家父女倆的憂慮,有新生命的加入,讓生活也平添了幾分人氣。
這兩年,衛斯年沒有消息傳回,隻報紙上開始零星出現了他的報道,想必是在戰場上立功升上去了,漸漸進入上層和老百姓的眼。
四八年,衛斯年還沒回。
蘭草三年抱倆,在這一年為鐵柱生下女兒,錢家多了個小嬌嬌。
錢有財有孫子孫女哄著鬨著,還有飯館要操心,已經很少在明麵上提起他的未來女婿,要不是偶爾會在報紙上瞧見對方的名字,說不定他老人家已經開始重新為閨女相看了。
錢寶珠從衛斯年離開後就沒再提過他,但是家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她一直在心裡惦念著,隻是嘴上不說罷了,免得一家人跟著牽腸掛肚。
等待中,終於終於,四九年到來了。
曆時三年,錢寶珠終於等到北平城和平解放,而本該歸來的人還沒有蹤影。
事不等人,衛斯年沒回來,然而隨著北平解放,錢寶珠要忙的事卻有很多。
按照以前計劃中那樣,她和一家商量著把自家飯館上交改成公私合營飯店,繁多的手續和需要疏通的關係忙的她分身乏術,無暇多想。
有了這麼多年的經營,錢家在周邊也是與人為好,名聲不錯,解放起初混亂的那幾月沒波及到他們身上,甚至因為食客眾多,飯館在整改期間還照常營業著,口味不錯的家常小菜吸引了不少紅黨乾部光臨吃飯。
如此一來,更沒有人敢往錢家頭上伸爪子了,令其順利完成了轉變流程,成為了城內數得上數的國營飯店。
借此,錢家人搖身一變,分彆成為國營飯店裡的大師傅、賬房、傳菜員、收購員等等,順當地吃上皇糧,被大家夥羨慕不已。
直到此時,錢寶珠才完全實現了她起初對自家的盤算和安排。
這些事過後,她渾身驟然一鬆,徹底鬆了一口氣。
隻要再等到那人,她就沒什麼可掛念的了。
忙碌的那段時間裡,有次錢寶珠經過城門口去辦事,偶然間瞥過一眼,看到蹲在牆根下邋裡邋遢抓虱子的趙四海,差點沒認出來。
看上去他已經做了乞丐,以他曾經不屑的真正嗟來之食為生。
錢寶珠停留一瞬,聽到他對人吹噓著往日的風光,準備一路乞討回老家去。
因為新國就要建立,北平城他們是待不下去了。
等過幾日錢寶珠再經過城門口的時候,那處已經沒人了,被乾部們打掃的乾乾淨淨,牆上貼著歌頌新政的標語。
那個特殊的月份來臨前,某天傍晚,錢家的大門被人敲響。
院裡的大黑狗隨即汪汪叫起來,對著門外那個一身殺伐之氣的人齜牙咧嘴故作凶狠。
錢家人正在吃晚飯,飯店按時關了門,不知道是誰在這個時候找來了,能被家裡溫順的大黑狗怒對,看來是陌生人上門。
錢有財這般想著,正要讓鐵柱跑去開門看看,卻見閨女猛地站起來。
“爹,我去瞧瞧。”話沒落,人已不見影。
剩下桌上的人麵麵相覷,同時想起了一個可能。
“是他吧……”不知誰低喃出聲。
是他!錢寶珠在打開門看到門外那道高大的身影時就確認了。
那人一身戎裝,麵容比之三年前堅毅許多,俊挺的模樣讓人更移不開眼睛,目光定在他身上舍不得眨,唯恐隻是幻象。
“你回來了?”錢寶珠熱淚盈眶地確認。
衛斯年冷厲的麵容緩和下來,勾起平展了三年沒變過的唇角回道,“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依舊磁性悅耳,聽得錢寶珠喜極而涕,終於露出久彆重逢的喜悅笑容。
她說,“回來就好。”
“那我的姑娘,願意跟我走嗎?”他朝她長開了雙臂,眼神深邃,嗓音誘惑。
錢寶珠沒作他想,回了句當然就上前一步撲進了對方懷中。
衛斯年低笑一聲,順勢緊緊擁住佳人,抬起她下巴,俯首吻下。
沉浸在炙熱親密中的錢寶珠偶然睜開眼皮,卻發現周圍的景物正在如同水墨畫般緩緩褪色,眼前的人更是變得越來越透明,而她也是。
“衛斯年!”她嚇著了。
那人放開她的唇,整個氣勢仿佛都變了,嘴角還殘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而後就徹底消散了。
錢寶珠也隨之陷入了黑暗,意識消散前,耳邊傳入一道機械的電子音。
[任務失敗,重新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