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更二更(1 / 2)

這個世界上最公正也最刻薄的評價就是蓋棺論定。

後世電視劇中為了突出大小於成龍,甚至將大小於成龍的事跡融合成一個人,與其敵對的靳輔變成了貪墨河道的貪官汙吏的代表。

但這隻是影視作品。

後世的人隻要認認真真上過初高中的地理課,就能把“治河經驗”說得頭頭是道。這些後世人看不上的知識,在古代是經過許多人用雙腳一步一步沿著大河大江兩岸不斷走,走破了無數雙鞋子後才一點一點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

靳輔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死後保黃河近三十年沒有大決口,沿岸百姓們紛紛為他建廟立碑,尊他為“河伯”。

康熙朝自靳輔死後,便沒有再出現一個治河能手。那些彈劾靳輔的人,頂多在靳輔已經架好的框架上修修補補。

就這樣,靳輔的功績也奠定了康乾盛世的基礎。

可這樣一個人,卻一生磨難不斷,被人以貪墨不斷彈劾,後世不讀史不思考的影視編劇們,更是把他當貪官來醜化。

可悲可歎。

還好就算再醜化,他在史書上的功績不會磨滅,他的河伯廟中仍舊有虔誠的老百姓為其獻上香火。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胤礽已經下定決心,要用自己渺小的智慧讓這個時代更好,便不再去想太過鋒芒畢露,會不會引起康熙忌憚。所以胤礽早幾年前就潛移默化影響康熙,試圖讓靳輔這個治河能吏一生少一些坎坷。

大不了,他隻給康熙當智囊團,康熙給他實權的時候他就裝病。

不過說起來,他第一世的時候,好像也沒有過什麼實權,一直在給康熙打工而已。

胤礽收斂心神,繼續描述黃河的事。

康熙對黃河治理的態度也是遵循實事求是。他曾派近衛去走遍黃河流域,描繪出黃河流域圖。

在知道胤礽已經能背下大部分四書五經之後,康熙不再教導胤礽儒學書本知識,改教導他各種政務知識。

胤礽悄悄讓胤禔提議,將黃河流域圖做成沙盤實景,交於靳輔完善。

靳輔是個會治河、但不會說話的人。他過於耿直,思維更過於工科生,每次辯駁都辯不贏彈劾他的人,全靠康熙一力保下他。

有了沙盤之後,靳輔突然開竅了。他不再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和人辯駁,而是指著沙盤,將黃河每一個彎角的地形和水文情況詳細描繪出來,然後問彈劾的人知道嗎?不知道你說個屁,你先實地調研了再說。

康熙也被靳輔說服了。本來靳輔在今年所下的軍令狀就該到期,他將麵臨免職戴罪繼續治河的災難。

三藩之亂早平,康熙又抄家賺了許多錢,於是提前給靳輔下令,給靳輔寬限了五年時間。靳輔現在還是河道總督,並未治河有功還落得一個戴罪之身。

胤礽算了一下時間,第一世靳輔在康熙二十三年就完成了對康熙的承諾。這一世康熙對他的支持力度更大,治河進度應該隻快不慢。

康熙讓人把黃河沙盤搬來。他抱著胤礽,讓胤礽給於成龍介紹靳輔的治河辦法。

靳輔治河的辦法是基於明人潘季馴的“束水攻沙”所創新的“寓浚於築”等,在當時人看來非常難以理解。

這個時代的人做什麼事都習慣性的在故紙堆裡找答案,若是一件事在故紙堆裡找不到答案,就會被抨擊為離經叛道,被許多人彈劾。

胤礽卻是靳輔的知己。

還是那句話,黃河流域什麼情況,後世認真學過地理課的人都知道。胤礽有記憶掛,他腦海裡的黃河流域土壤、植被、河道走向圖雖然隻是幾百年後,但大體氣候土壤等是差不多的。

胤礽基於自己的記記憶,給靳輔查缺補漏,然後讓常泰告訴靳輔。

忘記說了,這輩子被康熙派去走完黃河河道的就是常泰。康熙就是這個臭毛病,喜歡誰就把誰往死裡用。他自己在年輕時候是勞模,就恨不得身邊所有人都是勞模。

於成龍確實對治水沒什麼概念。在胤礽伸出小胖手指給他挨個點過黃河河道沙盤實景圖之後,他居然看懂了,甚至有一種“我去我也行”的錯覺。

“靳總督厲害。”於成龍感慨道,“皇上,一定要保住靳總督!”

康熙歎氣:“難。”

於成龍再次愕然。為何皇上知道靳輔的厲害之處,還說難以保下靳輔?

康熙道:“保成,你繼續和於大人說吧。”

胤礽點頭。

他還擔心自己鋒芒過盛,惹得康熙警惕。沒想到康熙也早就想到了這些,他就可以放心大膽的說了。

胤礽道:“首先,靳輔為了治河,至少拿出了五成的錢糧用於河道。這大大違背了河道官場上的規矩,他一定會被人持續彈劾。”

說到這,胤礽輕笑一聲:“之前永安堤,所有人都說要五十多萬兩,靳輔僅用了七萬兩便將永安堤築成,已經得罪了很多人。”

雖然是清官,但於成龍不傻。他明白大清官場是個什麼情況。

即使他是清官,他自己家中沒有餘財,不代表他沒有花錢上下疏通過。否則以他的官職,光是每年合法收入就足以讓他顯貴。

聽聞此言後,於成龍深深歎了一口氣。

“其次……”胤礽又用小胖手指指向黃河下遊,“治河對所有人而言,真的好嗎?你看這一大片田地,可都是黃河改道後留下的沃土,已經被黃河下遊地方豪強全占了。”

胤礽點到即止。

於成龍在康熙朝青雲直上,不會不知道朝中官吏們的構成。

靳輔治河並非如前人那樣哪裡決口修哪裡。他將黃河看做一個整體,“徹頭徹尾”的治理,在疏通河道上遊的時候,還清丈河道下遊隱田,用以重修河道,極大的觸犯了黃河下遊地方豪強的利益。

康熙在朝中重用的“清流”,如禦史郭琇等人,家族皆為黃河下遊豪強。他們本身可能清正廉潔,可能公正不阿,但如果牽扯上家鄉、家族的利益,他們絕不會容忍靳輔繼續治河。

於成龍深深歎了一口氣:“靳輔太急躁了。”

康熙點頭:“朕曾提點過他,但他說黃河一日不平,兩岸百姓便一日不能睡個安穩覺,大清國庫也要持續為黃河河道耗費大量錢糧。”

胤礽插嘴:“若黃河已平,大清國庫不再為黃河河道耗費大量錢財,依靠治河而中飽私囊的人就會餓死。他靳輔不死誰死,哎喲,阿瑪,你乾嘛打我?”

康熙道:“彆說那麼直白。你作為太子,要學會隱忍深沉,不可耿直浮躁。”

胤礽立刻做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是,阿瑪。”

康熙看著胤礽高深莫測的表情,好不容易才忍住笑:“很好,很好,就是這個表情。”

聽到胤礽理出的這些條理,憂國憂民的於成龍正鬱悶著,卻發現皇家兩父子已經玩鬨起來,頓時無語。

他不敢打斷康熙和太子的玩鬨,尊貴的皇家父子二人安靜後,才道:“臣願寫信給於振甲,闡明其中厲害關係。有靳輔這等治河能人,海清河晏一日肯定會到來。”

胤礽聳肩:“不可能。彆說黃河,所有河流遇到暴雨時該有洪水都會有洪水,降雨量一大就肯定會決堤。隻要沒有大缺口,在非暴雨洪水時能通河運,便是已經治理好了。”

想什麼呢,雨一大,現代社會的江河湖海該決堤還是決堤。

於成龍茫然,顯然不懂為什麼河道治理好了,仍舊記會決堤。

康熙讓人拿來三盆水,分彆從黃河上中下遊一同倒水。

於成龍眼睜睜著看著河水漫過堤壩,渾身力氣仿佛從身體裡抽離,他呆呆地看著哪沙盤上漫山遍野的水,好像看到了黃河決堤,屍橫萬裡。

康熙看著這被水漫過的沙盤,心情也很不平靜。

康熙原本也和於成龍一樣,認為黃河之患隻要遇上能人,就可以根治。

有了沙盤之後,康熙經常和兒子們一起拿著曆代治水書籍研讀,還搜集了一些外國有治水經驗的人詢問。

康熙幾年前就召集中外能人異士,組成了一個顧問團。這些顧問團中就有治水的人才。

經過沙盤推演,康熙知道無論哪裡的水患都不可能完美解決。水患也是天災的一種,朝廷得不斷往裡麵砸錢,疏通水道、修整堤壩、堵塞缺口。

追根究底,大清還是缺錢缺糧。若大清能像英吉利等國一樣,挪世界財富為一地之用,還擔心什麼黃河?

修,隨便修,我有的是錢是糧!

康熙每每看到世界地圖都在暢想,若有錢了,他要修更多的運河,更多的道路,讓北京城的政令能暢通無阻的下達到大清每一個角落,讓大清的軍隊能在一兩日之內出現在大清每一處土地。

如果能實現這樣的願景,大清統治何愁不穩固?

被迫塞了一腦子治水經驗而頭重腳輕的於成龍離開後,康熙拍拍胤礽的腦袋:“等台灣打下來,國庫的錢要先緊著大清水軍用。”

沒有外人了,胤礽捂著又被康熙揉亂的頭發,開始和自家汗阿瑪擺事實講道理,兒子長大了,需要**。

康熙先解釋,不是故意帶人看他洗澡。他隻是有些擔心累得搖搖晃晃的胤礽,多守著胤礽看了一會兒,見胤礽沒事才離開,這是關心。

然後,康熙十分不理解胤礽想要**的要求。

他作為皇上,哪怕和妃嬪睡覺的時候房間內外都有人守著,洗澡上廁所都有人伺候,太子要哪門子的**權?何況太子還是個小孩子,小孩子不存在**。

康熙打趣胤礽,難道這麼小的孩子還會害羞?胤礽這種年紀,正是光著屁股滿地跑的時候呢。

胤礽試圖爭辯:“……那不一樣,伺候的人和外人不一樣。”

康熙笑道:“於成龍不是外人,你不要和他見外。”

胤礽:“……”算了,他明白了,和封建帝王加封建大家長康熙辯論這些話題完全沒意義。

胤礽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康熙卻把這件事當笑話講給了太皇太後、皇太後和一眾妃嬪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