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說不要鬨大,皇上又說一切以太子的意見為主,皇上……
皇上您就不勸勸太子殿下嗎?!
胤礽翻看著趙士麟寫來的書信,道:“我已經給他們機會了。你之前把利弊都和他們說得通透,但他們見朝廷已經寬待漢人,便以為大清會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那王檀也不過是地方豪強推出來的幌子。”
胤礽抬起頭,冷笑:“在江浙這儒林聖地,豪商算個屁。他們是縱容慫恿王家,想試探大清的底線呢。”
曹寅看著怒氣勃發的胤礽,不敢說話。
他家小太子寬和的是真寬和,生起氣來也是真可怕。
曹寅非常慶幸這次太子微服出訪,直親王沒有陪在太子身邊。否則直親王見太子生氣,估計會夜晚背著太子翻牆出門,摸進王家,把王檀的狗頭親手砍了。
彆說這離譜,直親王隻會做得更離譜。
“把有人假裝民變,想要牟取利益的事傳出去,讓平民知道。”胤礽冷著臉道,“再讓一些老文人痛斥清軍暴虐,說清軍可不管什麼是不是偽裝民變,他們會把杭州人全屠了。”
曹寅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真、真要這樣?”
胤礽道:“不趁著南方對大清的恐懼未消給他們定定規矩,他們真以為大清是前朝那中可以亂來的地方。連民變都敢假裝,他們的膽子還有什麼不敢裝的。既然要謀逆,那就定為謀逆。徐元夢!”
徐元夢已經臉色煞白,不小心腿一軟,跪在了地上:“臣在!”
胤礽愣了一下,趕緊把徐元夢扶起來:“又不是什麼正式場合,跪什麼啊。你現在已經有文名了,多開幾次文會,宣揚現在百姓日子有多好過,怎麼能被一些野心家裹挾的話。”
徐元夢苦笑:“是。”
他也不是故意行此大禮啊,就是腿軟了。突然露出殺氣的太子,讓他想到了滅廣南國時那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小太子,嚇著了。
胤礽看向噶禮,噶禮眼睛亮晶晶。
胤礽猶豫了一下,道:“你趁著城中混亂,能收多少地、多少店鋪就收多少。”
噶禮愣了一下,重複道:“收地收店鋪?!”
曹寅問道:“與民爭利是不是不好?”
胤礽道:“那要看你說的民,是什麼民了。世族豪強和富商算民,普通老百姓算不算民?”
屋內眾人愣住。
胤礽道:“在杭州收的店鋪和田莊是為了平抑物價、打探消息用。既然杭州城必須要有一個豪商半城,那這豪商半城不如讓皇帝來當。至少,以後的皇帝除非腦袋有問題,輕易不會想造自己的反。”
胤礽說完這句話,總覺得自己罵了自己。
他補充道:“這裡的店鋪和田莊,以後會歸屬大清皇家公司。曹寅,你最好學學做生意,多看些書。經史子集你學的已經夠了,要當大官,還得學些更世俗的東西。”
徐元夢嘴皮子動了動,很想反駁,但最終他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曹寅忙拱手苦笑:“是是是,奴才知道了。”
胤礽開玩笑道:“都廢包衣了,你還自稱奴才,是對皇父的政策有什麼不滿嗎?”
曹寅趕緊正色道:“沒有沒有,就是口誤,太子殿下可完全彆和皇上說。”
胤礽道:“那就要看你表現如何了。施世驥,你陪著徐大人一同去文會,也多多顯出自己的本事。你裝狂士,應該比徐大人更容易和文人親近。”
施世驥道:“遵命。”
胤礽道:“施世驃,你陪同噶禮,保護噶禮的安全,同時也多學些東西。”
施世驃拱手:“卑職遵命!”
安排完之後,胤礽問道:“那個叫趙元彬的是怎麼回事?怎麼帶到我這來了?”
曹寅道:“趙元彬是趙士麟大人的族侄,前來杭州為太子殿下送信。趙士麟讓他待在我身邊,為我所用。我想太子殿下或許需要一個可以與趙巡撫聯係的信使。我讓他以我的名義待在徐大人身邊,太子殿下也可光明正大讓他與我傳遞消息。”
胤礽開玩笑道:“這樣你就不用晚上變裝翻牆了?”
曹寅笑著摸了摸鼻子:“翻牆次數多了,奴……臣總擔心被人發現。”
胤礽道:“就讓他待在徐大人身邊吧。我的身份,你們不用特意告訴他,也不用刻意隱瞞。”
現在文人有留發的風氣,趙元彬身為文人,曹寅一句話就讓他剃頭,將來肯定是個狠茬子,可以用。
朝中不能隻用道德感高的人。有些事,隻能讓狠人做。
“曹寅,你準備一下,帶我這個小廝一起去見杭州將軍。”胤礽道,“既然趙士麟相信他,我也願意相信他一次。
胤礽記起了現在的杭州將軍的事。
地方八旗駐地基本上是城中城,將士、家屬、奴仆等都住一地,駐防將軍不僅管操練,大事小事都得一把抓。
這樣“世襲”的職業軍人,戰鬥力飛速下降可想而知。
到清中期後,駐防將軍換得飛快,很難有人管好地方八旗。康熙時,這位叫查木楊的杭州將軍難得的有作為。
查木楊將軍死得較早,康熙三十多年就死了,又是地方官,胤礽對他的印象不太深刻。看到趙士麟的求情書信,他終於想起了這個人。
康熙三十八年時,康熙南巡路過杭州,見杭州旗營操練不錯,懷念過剛剛病逝在任上的查木楊。
現在查木楊剛上任不久,就算杭州旗營以前出事,也怪不到他頭上。
曹寅傻眼:“小廝?”
胤礽道:“今天我和你一起翻牆回曹大欽差所住府邸,怎麼,不滿意我這個小廝?”
曹寅連連拱手作揖:“不敢不敢,太子殿下折煞我也。”
胤礽道:“我都給你跪下了,給你當個小廝怎麼了?”
曹寅苦笑:“太子殿下,求求您彆說了,回去直親王會追著臣砍。”
胤礽道:“那不是更好免得你天天喝酒,忘記自己是個武官,把一身本事給磨沒了。”
胤礽拍了拍曹寅的胳膊:“這才多久沒見,你手臂上的肉就鬆成這樣了?是不是沒有每日好好練習武藝?以後有用得著你的時候,你怕不是騎馬都要喘。”
曹寅尷尬道:“這些日子確實有些鬆懈。我練,我一定每日練。”
他這不是以為自己以後就是純粹的文臣,沒有領兵打仗的機會,所以鬆懈了武藝,重新撿起書本嗎?
房間內除了徐元夢還愣著,其他人都發出了暢快的嘲笑曹寅的聲音。
半夜,胤礽還是跟著曹寅翻牆走了。
走之前,噶禮酸溜溜道:“子清,你武藝差了這麼多,能保護得了太子殿下嗎?”
曹寅罵道:“至少比你強,要不咱們比一比?”
噶禮冷哼,站在牆根處抬頭目送太子殿下翻牆的背影,好一會兒才歎著氣回房。
他有些後悔之前去國子監,而不是去當侍衛。
去什麼國子監當什麼文臣。要是他當侍衛,還有曹寅和納蘭性德什麼事?
其實是個戰五渣的噶禮膨脹地想。
……
曹寅把胤礽帶回了暫住的地方。
他帶來的仆人不算多,但總有仆人從江寧往來杭州,身邊常常換伺候的人,所以其他盯梢的人並不能準確判斷他身邊有哪些人。
那些小廝出門都低著頭,胤礽還擅長化妝,曹寅把胤礽帶出門時,沒有任何人發現他身邊多了一個陌生的小吏。
曹家在江南經營許久,曹寅這點瞞天過海的本事還是有的。
曹寅現在是文臣,文臣不該和武將聯係緊密。
但他之前說自己查案的時限要到了,病急亂投醫也正常。
曹寅去見杭州將軍的時候,同時也在城中傳謠言。
他撩起簾子看向車窗外。杭州街上的行人少了一些,匆匆來往的行人臉上多了些憂愁。
謠言蔓延的速度居然如此快,令曹寅十分心驚。
這次是他們利用流言蜚語查案,若是有人利用流言蜚語亂政,他們該如何應對?
曹寅的神色十分沉重。
胤礽道:“其他人利用流言亂政,又不是一次兩次的事了。賑災的時候,民變多是因為流言。”
曹寅看向胤礽:“太子殿下,咱們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嗎?為何才闊彆幾月,太子殿下給臣的感受,好像是已經長了好幾歲?”
胤礽白了曹寅一眼:“你是想說,我現在老氣橫秋,像是老了好幾歲嗎?”
曹寅笑道:“是成熟,成熟,不是老。”
“唉。”胤礽歎氣,“你以為我想嗎?咱們出使的時候多輕鬆啊。回來之後,解決不完的問題,處理不完的麻煩事。我的心能不滄桑嗎?”
胤礽拍了拍胸口:“我這顆心啊,都被汗阿瑪給折騰老了。”
曹寅想起回來這幾月,康熙接連不斷折騰出來的事,不由扶額。
他們的皇上啊,的確……
康熙在胤礽離開這近三年的時間都沒做什麼大刀闊斧的改革。胤礽一回來,他就放開手折騰。
曹寅作為康熙的近臣,猜出康熙的想法。
他們的皇上大概是認為麻煩事可以推給太子一半,所以就放心大膽亂來了。
想起現在直親王去往蒙古,三阿哥籌建科學院,四阿哥督建天津海軍基地,曹寅忍不住歎氣。
皇上啊,如此壓榨小阿哥們,是不是有點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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