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後,他察覺這一隊大清士兵可能在拖延時間,想等大清追擊的大部隊過來。
現在撤退才是最重要的事,噶爾丹忍下了此次屈辱,隻將那個少年的相貌死死記在心中。
他相信,以那個少年的膽量和能力,隻要不死,將來他一定會再次在戰場上遇到他。
“怎麼?噶爾丹不追孤了嗎?”胤礽笑眯眯地大聲道,“被偷了家,現在隻能仰仗你大侄子鼻息的前準噶爾汗,本太子的槍法是不是很準?”
噶爾丹驚訝地瞪大眼睛。
胤礽笑道:“你追了孤這麼久,難道隻是為了報那幾槍之仇,而不是認出了孤是大清太子,愛新覺羅·胤礽?”
噶爾丹咬牙,然後笑了:“原來是大清太子身臨險境,本汗佩服你的膽量!”
胤礽道:“孤身邊有大清的勇士,阻擊準噶爾的逃軍而已,算什麼身臨險境?倒是你,既然已經是前任準噶爾汗了,就彆自稱‘本汗’,不覺得尷尬嗎?”
胤礽頓了頓,又笑道:“孤那麼多槍都沒打破你的腦袋,看來你的臉皮確實很厚,連火銃都穿不透。是孤不對,小看了你。”
胤礽在馬上拱手鞠躬:“佩服佩服。”
噶爾丹麵色赤黑,不過卻沒有繼續追擊。
他阻止了想要上前擒殺大清皇太子的準噶爾將士,策馬轉身:“此次一彆,再會時,本汗一定會親手砍下你的腦袋!”
胤礽斂眉。
噶爾丹果然是一個沉得住氣的梟雄。即使他放出了這麼大的誘餌,噶爾丹居然也不吃。
還是說,噶爾丹隻是為了麻痹他?
胤礽舉起了火銃。
你不追,那我追。
當胤礽一槍射中了馬屁股時,強大的衝擊力讓馬高高躍起,差點把噶爾丹摔下去。
噶爾丹暴怒:“你找死!”
他本想放過胤礽,沒想到胤礽這黃口小兒居然還敢繼續挑釁他!
“大汗,我們追嗎?”旁邊將領道,“隻要擒下清太子,清軍肯定不敢再追擊我們!”
噶爾丹也很猶豫。
“大清太子”這個誘餌實在是太誘人,而胤礽又實在是太氣人,讓他一時難以抉擇。
不知道大清追擊的軍隊什麼時候到達,他能不能再大清軍隊到達前抓到那個狡猾的小子。
噶爾丹幾番掙紮之後,還是決定做最穩妥的決定:“撤!此番屈辱,我必百倍討還!”
噶爾丹繼續後撤,胤礽跟在噶爾丹身後慢吞吞的追,時不時和身邊的人一起放冷槍。
噶爾丹故意撤退地很慢,似乎想等胤礽接近的時候,調頭給胤礽一個措手不及。
但胤礽並不上當。噶爾丹很慢,他更慢,就像是踏青似的,一直和噶爾丹保持著足夠他逃走的距離。
曹寅都讓馬走路了:“噶爾丹也太能忍了。太子殿下都打了他幾次馬屁股和後腦勺了?”
火銃槍管變燙,胤礽換了一隻火銃,繼續對著穿著重甲的噶爾丹後腦勺射擊:“若不能忍,他怎麼能成為前準噶爾汗?”
曹寅道:“確實。不過他還是不如他侄子策妄阿拉布坦。他都是準噶爾汗了,居然還打不過逃跑的策妄阿拉布坦。我聽說策妄阿拉布坦隻有幾千人兵力?”
胤礽道:“不到五千旗兵。他連大清幾萬旗兵都能打,卻打不過策妄阿拉布坦幾千旗兵,被堵得回不了準噶爾。孤猜他可能是對大侄子叔侄情深,故意拿自己給大侄子當磨刀石呢。”
曹寅驚訝:“這麼感人嗎?”
胤礽道:“不然怎麼解釋?孤猜測,他其實是他哥的大忠臣,一直想要擁立他大侄子繼位。但是他大侄子太稚嫩,國內又有太多奸臣宵小。所以他假裝篡位,其實是幫大侄子掃平內政障礙。當大侄子打敗他的時候,他就能含笑九泉,去見他親哥了。”
曹寅道:“他不是殺了另一個侄子嗎?”
胤礽道:“說不準他認為那另一個侄子是大侄子的障礙?也可能他想這樣激發大侄子的血性。”
曹寅道:“哇,真是太感人了。”
胤礽點頭:“是啊,太感人了。”
兩人在後麵大聲叨叨,噶爾丹身邊的勇士們,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恍然大悟,有的嘴角抽搐,還有的在偷偷瞟噶爾丹神色。
可惜噶爾丹戴著麵罩,天又太黑,他們看不清楚噶爾丹現在是什麼表情。
胤礽和曹寅還在繼續大聲叨叨。
曹寅道:“如果是這樣,那跟隨噶爾丹的兵不是很可憐?他們以為自己跟隨噶爾丹建功立業,成為國王近臣,其實他們都是噶爾丹給最疼愛的大侄子的磨刀石?”
胤礽歎氣:“人有親疏遠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看,他之前與策妄阿拉布坦生死交戰,現在輕易與其和好,策妄阿拉布坦也心無芥蒂的給他提供後勤補給,不就證明了這一點?他大侄子說不準也已經發現這件事了。”
眾準噶爾勇士:“……”
一個將領忍不住了:“大汗,您不反駁一句嗎?”
噶爾丹幽幽看了那個將領一眼:“反駁什麼?”
將領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噶爾丹不斷深呼吸,將火氣壓下去:“你們相信他?”
將領立刻道:“不信不信。”
噶爾丹道:“你們不信,那我解釋什麼?”
將領再次不敢說話。
說白了,他們確實動搖了。
原本他們在準噶爾國過得好好的,大汗說要取喀爾喀蒙古,結果被策妄阿拉布坦率幾千騎兵欄在了草原上,他們心裡一直不斷嘀咕。
噶爾丹身邊的親信士兵已經死過一遍,隻剩下親信將領。這些人有些是抓來的農奴,有的是策妄阿拉布坦放開通道,從準噶爾來的補給兵。
他們大部分人沒有參與過噶爾丹對戰策妄阿拉布坦的慘敗,噶爾丹也不會提自己的慘敗,所以他們並不知道,噶爾丹是真的技不如人。
當然,他們也不知道喀爾喀蒙古和大清八旗軍隊是真的弱,所以噶爾丹能擊破喀爾喀蒙古和八旗軍隊,卻是真的打不贏他大侄子。
胤礽這番話是很明顯的挑撥離間,他們心裡卻不由動搖。
如果這隻是大汗和大王子心知肚明的“磨礪”。那他們死了這麼多人,到底算什麼?
特彆是這次攻打大清,基本上一點好處都沒有,損失卻很慘重。
大汗為何要打大清啊?準噶爾還不夠寬闊嗎?甚至喀爾喀也是咱們的了,咱們就應該休養生息,壯大自身了吧?
大清那麼龐大的帝國,要打也等緩口氣再打,才是理智的行為吧?
因為慘敗,準噶爾將士們心中終於動搖。
即使噶爾丹有大汗和活、佛雙重身份,在生死的大恐怖前,人還是會動搖。
噶爾丹清楚地感覺到了身邊之人的動搖。
他深吸了一口氣,調轉馬頭,再次麵向大清的太子。
他抽出了刀,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胤礽道:“沒什麼。你必須死在這裡。”
噶爾丹透過麵罩,仔細打量胤礽:“你有什麼依仗?就憑那幾句無中生有的話?”
胤礽道:“你們被孤的話吸引注意力的時候,沒察覺周圍環境吧。”
噶爾丹大驚失色。
他摘掉頭盔,環視一周。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許多火把。
“容若啊,你終於來了。”曹寅笑道。
納蘭性德帶著一支騎兵來到胤礽麵前:“請恕臣來遲。”
胤礽道:“不遲,剛好。”
噶爾丹深深地看著胤礽:“大清軍隊不會來這麼快。”
胤礽道:“這不是大清的軍隊,是孤的皇父的軍隊,大清的中軍。”
噶爾丹閉上眼,然後丟掉了火銃,拔出了馬背上的大刀:“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在已經能回準噶爾的時候,還要攻打大清嗎?”
胤礽搖頭:“孤不想知道。孤隻需要滅了所有膽敢打大清主意的國家。”
“你,是第一個。”
“孤的大哥直親王,已經去攔截你的侄子。”
“之後,孤會親率大軍進入準噶爾屠殺你所有親眷。”
“孤要令綽羅斯·額森絕嗣。”
胤礽淡淡道:“動手。”
噶爾丹舉著馬刀,沒戴頭盔,嘶吼著朝著胤礽衝過來,被火銃射成了漏子。
即使他戴著頭盔,盔甲也已經無法阻擋密集的火銃射擊。
在一切結束之後,胤礽下馬,走到噶爾丹麵前,親手割下噶爾丹死不瞑目的頭顱。
他提著噶爾丹的頭發,抬頭看向天邊。
天空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而大清八旗追擊的士兵,到他們的戰鬥結束,仍舊還未來。
或許,他們正在爭搶功勞,沒來得及追擊;
也或許,他們被噶爾丹故布疑陣,追錯了方向。
但這已經沒有關係了。
胤礽低頭看著滴著血的頭顱。
噶爾丹已經死了,隻剩下策妄阿拉布坦。
但他們都死了,這也不是結束。
“全軍整裝,隨孤往西。”胤礽將人頭甩給一個士兵。
那個士兵慌慌張張接住人頭,蹭了滿身的血。
“你快馬加鞭把人頭送回京,並詳細告訴汗阿瑪在這裡發生的事。”胤礽調轉馬頭,“往西走,找一處水草肥沃的地方紮營修整。”
納蘭性德和曹寅道:“臣遵命!”
胤礽帶著禁軍和一半中路軍,朝著西方駛去,董鄂·費揚古美滋滋地跟在胤礽後麵。
另一半中路軍在直親王那裡。
最大的功勞,還是咱們中路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