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八是個適合結婚的好日子。陽光明媚, 萬裡無雲。
許同林穿著一件紅襯衫, 胸前彆著一朵大紅花,頭發用發蠟梳得整整齊齊, 左顧右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門外有人衝進來,拉著他往外走, “行啦, 彆捯飭了。當心誤了吉時, 人家不嫁了。”
許同林跟在劉前進身後,上了門口那輛打扮一新的拖拉機。
三人上了車, 身後跟著三輛拖拉機,其中兩輛擺著三十六條腿,每樣家具上麵都貼著紅喜字。另一輛拖拉機上坐著喇叭班子, 正在試音。
煥然一新的劉前進站在拖拉機上, 苗翠花從院子裡拎著一個大包放到車廂裡, 衝著劉前進道,“這裡是喜煙喜糖, 到了女方家記得給那邊的大支。讓他們幫忙派發。”
劉前進記下,衝著她揮手, “苗嬸, 放下吧,我一定會記得的。”
正說著,鞭炮聲劈裡啪啦響起,張德強的拖拉機首先開動。
身後的喇叭班子也動了起來,喇叭, 嗩呐,二胡、笙、小鑼、板鼓、大鑔、小鈸等全都動起來了。
他們吹著結婚時才吹的歡快樂曲,人數雖多,卻合在一起。
劉前進碰了碰許同林的胳膊,“哎,你這喇叭班子不錯,回頭等我結婚,也請他們。對了,多少錢啊?”
許同林用手指作了個數字,劉前進嘴巴張成O型,嘖嘖出聲,“哎喲,苗嬸可真疼你。你三弟結婚時,她怎麼沒請啊?”
許同林理了理衣袖,“這是我花自個的錢。”
劉前進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得,好不容易省下來的私房錢,你居然花了大半,你可真行。”
“這輩子就結一次婚,當然要熱鬨了。”許同林樂嗬嗬地開口。
這話倒是說動了劉前進,他咬了咬牙,“你說得對,我回去後也跟我媽說,讓她也請。”
出了縣城,許同林讓喇叭班子停下休息。
快到梨山腳下時,他又招手讓喇叭吹起來。
拖拉機很快進了村,道路兩旁許多人看熱鬨,衝著身後的聘禮議論紛紛。劉前進把喜糖往看熱鬨的人群裡灑。引得眾人紛紛低頭撿糖。
到了新娘家裡,按照習俗把這邊帶來的雞交給女方家。
打扮一新的新娘被許同林背到拖拉機上,鞭炮聲響起,新郎帶著新娘離開女方家。
聘禮,嫁妝一起運走。眾人看著那一床床的棉被驚呼連連,“哎喲,王鳳娟居然舍得給盼娣陪嫁這麼床被子。”
“哪是她陪的呀,是劉建國陪的。”
“怪不得呢。”
……
拖拉機上,劉前進盯著李盼娣看個不停,許同林黑了臉,用手肘撞了他一下,“看啥呢。”
劉前進回頭看到好兄弟不高興,忙解釋,“彆人家新娘臉好像掉進麵缸裡,你媳婦怎麼沒有啊?”
許同林側頭看了一眼,李盼娣天生皮膚白,沒有上粉。塗了眉毛,唇上抹了口紅,腮邊也刷了腮紅。原先嬌俏如粉紅月季,這麼一打扮倒成了玫瑰,格外清麗。
許同林視線停留在她白淨細膩的耳垂上,上麵戴著金色的圓形耳釘,襯得她皮膚更白。
李盼娣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盤起的發髻被風吹起,落下一縷散落在耳邊,那隨意的線條多了幾分溫婉。
許同林看直了眼,心臟砰砰直跳,耳尖悄悄紅了。
劉前進暗暗偷笑,“哎,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彆丟人。”
許同林暗暗瞪了他一眼,倒是不敢再看了。
到了女方這邊,家屬院的人都過來看熱鬨。
“哎喲,新娘可真好看。”
“林子有福嘍。”
……
不大的院子被擠得裡三層外三層,縱使大氣如李盼娣也被這麼大的陣仗弄得緊張起來。
鞭炮聲響起,彩帶飄起。男方打著傘衝破人群領著女方進門。
到了屋裡,李盼娣要自在一些。
“你餓嗎?”許同林幫她把頭發上的彩紙拿掉。
李盼娣搖頭。
門被人敲響,苗翠花站在門口,“快點出來拜堂。廠長來了。”
兩人出了房間,廠長拿著兩人的結婚證書麵對大家宣讀。
讀完後,又按照舊時那套進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自打數字幫倒台後,斷了的舊習俗又被重新撿起。
禮畢後,廠長把結婚證書交給兩人,又衝著大夥道,“許同林同誌是我們木材廠的好同誌,他乾活兢兢業業,我決定從明日開始,許同林正式轉正,成為我們木材廠正式工。”
苗翠花驚訝地捂住嘴。許同林也呆了一瞬,不是說正式工名額隻有一個嗎?
看熱鬨的群眾一個個都恭喜起許同林和苗翠花。
甚至有那迷信的,當場就道,“苗姐,你真是好福氣,娶了這麼個能旺夫的兒媳婦。結婚當天,兒子工作就轉正,雙喜臨門呐。”
說者無意聽者有意,苗翠花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吃完飯,花嬸有點看著孫柔佳那高聳的肚子,暗暗瞥了眼自家兒媳婦,“人家比你晚進門,都懷孕了,你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桌子的人,張德強有點尷尬,碰了碰他媽的胳膊提醒她注意點。
劉春芳夾菜的手頓住,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肚子。
冷菜上完,開始上熱菜,來了清蒸鱸魚,張德強知道他媳婦愛吃,夾了一筷子給她。
花嬸彆提多氣了,暗自瞪了劉春芳一眼。
劉春芳接收到來自婆婆的不滿,送到嘴邊的魚差點掉了,緊接著她胃裡一陣鬨騰,她捂著嘴,往院門外跑去了。
張德強嚇了一跳,朝花嬸不滿地叫了聲,“媽!”
花嬸哼了一聲,“裝什麼!生怕彆人不知道我欺負她!”
明明自己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兒子不給自己夾,反正頭一個夾給這個不下蛋的母雞,想想就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