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幼體弱多病,縱使精心調養這麼多年,比起其他的男子總歸單薄了點,這個孩子著實來得出乎意料。
可惜,他並不想要。
平時惹人憐愛的粉唇勾出冰冷的弧度。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可誰曾想,不過一夜,便有了身孕。婧元帝一直有同宋首輔聯姻的打算,他也做好嫁人之後抱養夫侍的孩子養在膝下。
玉離瑾的手不自覺覆上平坦的小腹,可惜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生母不詳,來曆不明。若是在他嫁人之後,定會對這個孩子細心看顧,千嬌萬寵。
玉離瑾眼底無一絲動容之色,開口喚道,“遇雪,煎一碗墮胎藥。”
遇雪是玉離瑾另一名貼身宮侍,伺候日常起居,聞言,咬著嘴唇猶豫地應下,“諾,殿下。”
“其餘人出去,玉仞留下。”
空蕩蕩的宮殿瞬間隻剩下兩個人,玉仞單膝跪在床榻前。
“殿下,玉仞在。”
“事情查得怎樣?”
“排查玲瓏山周圍村落十三個,皆沒見過玉佩,隻剩下李家村、小河村、王家村三個地方仍在查探中。”
“嗬,本宮要得不是這個。玉仞,你是姑姑給本宮最鋒利的刀,這一個月的時間,你連一個人也找不到。”玉離瑾話裡隱含著怒意,然而臉上仍是最是純白無害不過。
玉仞頭低得不能再低。
他初時一到殿下身邊,便被賜予玉姓,象征著皇家榮耀。這麼多年早已見識過殿下的城府之深,可眾人偏偏被他柔弱無害的樣子玩弄於股掌。就連蘭貴君,即使找不到他下藥的證據,也被算計降階,禁足儀蘭院。
偌大的宮殿裡一時寂靜無話。
一炷香的時辰後,遇雪端著一碗藥在通傳後跨入殿中,一碗黑乎乎的藥彷佛吞噬人心的惡魔。
這一碗下去,一切都會不一樣,隻要玉離瑾還能撿回一條命,他還會是高高在上的殿下,要是不幸死了,還能維持住皇家的臉麵。
真到這一刻,玉離瑾端起碗的手微微顫抖起來,一顆心備受煎熬,本就如玉的小臉更加蒼白。縱他城府之深,這人生路上也沒有人告訴過他該如何抉擇。
落胎風險極大,縱使他撿回一條命,此生也不可能孕育屬於自己的孩子。雖然他不想留下這生母不詳、不被期待祝福的孩子,但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
一個使他背上罵名,堵上榮華富貴、清清白白的大半生的孩子。
殿裡一片靜寂,靜的針尖落地聲可聞。
遇雪屏住呼吸,胸膛裡的心臟怦怦直跳,他知道,他們的殿下在做一個關乎一生的抉擇。
玉離瑾盯著那碗藥久久不語,直到碗上熱氣散儘。
想起那夜空氣中炸裂的冷香,指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最後,將藥重重擲在地上,瓷片和藥汁碎落了一地。遇雪嚇了一跳,不敢出聲。
半坐在床榻上的病弱少年,雙手捏的緊緊,閉上雙眼,冷靜地吩咐道,“玉仞遇雪,安排好替身去往皇廟,你們隨本宮前往玲瓏山……”話到此處,玉離瑾微微一頓,“定居……李家村。”
剩下三個地方,他親自過去排查。
琉璃般的瞳孔渲染著一股濃鬱的墨色。此刻的身心煎熬,他定要她百倍償還。
南息不知,她千方百計躲避的反派正在來的路上,更不知,反派的心從一開始就是黑的。
原劇中,反派確實喝下了那碗墮胎藥,結果折騰一通,孩子還在,卻把自己搞得九死一生,然而因著蝴蝶效應的緣故,不同的人做出了不同的選擇。
此刻,劇情正式改寫。
……
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
比如此時的南息,樂嗬的跟二傻子似的。
回到家裡,天色微暗,這一個月來李阿爹的病情好轉,人也有些精神,李雲歌去做晚飯,她便進去陪著阿爹說話。
南息以為自己內心會很生分,可真看見那人時,卻是止不住的酸澀。記憶中的李阿爹長得好看又溫柔,對待原身,真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可現在又消瘦又蒼老。
李阿爹的名字叫周清,是鄰村小河村村長的小兒子,上頭三個姐姐,從小嬌慣著長大,原本是同鎮上的富戶王家結親,結果看上了泥腿子的雲歌娘李春景。
兩人雖看對了眼,然而卻沒多少人讚同。因著周清執意下嫁,同家裡鬨翻,同定親人家王家關係鬨僵。周清本想把日子過好證明給他們看,可惜日子剛有起色時,李春景遭遇不測,噩耗突至,這打擊太大,一下子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