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租住的是處小四合院, 正房明三暗五, 左右廂房各三間, 還有三間南屋。如今也好分派,正房自然是長輩住,陳大順陳二順兩家,一個東廂一個西廂,都一樣的格局, 也沒什麼好挑的。便是陳大順夫妻住了西廂,陳二順兩口子住的東廂。至於南屋, 則是廚下所在。簡單的把東西收拾一下, 就得做晚飯了。
褚韶華見廚房大米白麵的都有,就是菜蔬一樣皆無, 連棵大蔥都沒有。褚韶華想著, 大順哥平時怕是不開火的, 都是請那幫廚的給做了送櫃上去, 與掌櫃夥計的一道吃。宋蘋也說了,“這沒菜可怎麼著啊。”
褚韶華道, “你先和麵,晚上咱們烙餅吃。我去問問公公,看這附近可有賣菜的地方。”
與褚韶華做妯娌這些日子,宋蘋倒也習慣了聽褚韶華的分派,她也沒說彆個, 先把家裡帶來的和麵的大瓦盆洗了一麵, 就和起麵來。褚韶華抬腳去正房問公公賣菜的去處, 陳太太先說褚韶華,“糊塗,你爹連醬油醋都分不清的人,哪裡曉得有賣菜的地方,這還用問?問也是白問。”
褚韶華笑,“這不是僥幸來問問麼。魏叔家住咱們前鄰,我看他怕也不知道,既這麼著,我去後鄰打聽一二。”
陳老爺在北京這些年,就是自己不買菜做飯,也不能說連菜市場在哪兒都不知道。陳老爺就說了,“東安市場那裡就有菜市場。”
褚韶華忙問東安市場怎麼走,陳老爺就有些不放心,瞧著褚韶華年紀又輕,便道,“你這頭一天來北京,可彆走丟了。”
褚韶華笑,“看爹說的,我這麼大人了,難道連個菜場都找不著?爹你放心,隻管說與我怎麼走。廚下缺的東西不少,油鹽醬醋的都得備下,我跟二弟妹商量了,晚上烙餅,咱們這頭一天來,怎麼著也得炒兩個菜不是?”
陳老爺一樂,就與褚韶華說了到東安市場的路如何走。陳二順正幫著爹娘安置東西,聽這事便說,“既是東西不少,我跟大嫂一起去吧,還能幫著提些東西。”
陳老爺點頭,“這是正理。”
褚韶華見陳太太要往外走,忙說,“娘,你得給我錢,我身上沒錢哪。”
陳太太見褚韶華跟她要錢,頓如割肉,叫喚起來,“廚下不是有大米白麵的,烙餅便成,還要買什麼菜呀!不用買了!吃什麼菜?不用吃菜!大米白麵就是過年了!”
“要我說,光咱們娘們兒幾個,大米白麵都不用吃,喝玉米粥也一樣呀。可這不是有爹、有大順哥和二弟麼,明兒個爹和二弟就得去忙了,哪兒能不叫家裡爺們兒吃好些哪。就是娘這一路過來,不說風餐露宿,我瞧著也心疼,娘你這幾天就沒好生吃頓飯,都瘦啦。娘你放心,買了菜食來,我跟二弟妹也不吃,你和爹、大順哥、二弟,你們吃。”褚韶華笑嘻嘻地,“我倆乾活兒就行了。”
“行了,我是那樣刻薄媳婦的婆婆。”陳太太不情不願的自箱子裡拿出個布帕包,裡頭是些散碎銅子。褚韶華何其機伶,當下道,“娘不用把錢給我,給二弟吧,叫他拿著。”
陳太太那不情願的模樣立刻好了不少,拿了半兩銀子給兒子,道,“瞧瞧少什麼,一並添置上。”
陳二順接銀子應了。
褚韶華說,“爹、娘,我們先去前頭魏叔家問一下,看他家可要一起去。”
陳老爺點頭,“去吧。”
魏家一樣是新賃的房舍,一樣有許多要添補的東西,魏太太是個小腳,家裡也得她瞧著收拾,便派出閨女魏金。拿出半吊錢,同閨女道,“跟你大順嫂子一道去,油鹽醬醋的都買些,再有鮮菜瞧著買幾樣兒。要是有賣饅頭的,也買上二斤。”
魏金應了,拿上錢就跟著褚韶華、陳二順去了。
北京自是處處與鄉下不一樣,連北京人說話也是與家裡不同的,兒話音特彆重。好在不論陳家村、褚家村還是何家莊,都屬於北方,離北京也不是特彆遠,所以北京人說話,幾人都能聽得懂。尤其陳二順先前在北京櫃上學做買賣,北京話現在也是會說的。褚韶華是個聰明人,聽著老北京人的音調,她也跟著學,雖依舊帶些家鄉口音,不過倒有些模樣了。
就是魏金年紀小,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惹人笑。褚韶華勸她,“咱們拿錢買東西,有什麼可笑的。你隻管放膽子說,這老話說的好,入鄉隨俗。咱們既是來了北京,不論說話還是彆個事,就得隨著北京這裡的風俗了。”
魏金是極信服大順嫂子的,點頭應了。
彆看魏金話不敢說,買東西是很敢買的。
跟著買了好幾樣鮮菜不說,到買肉時,陳家隻舍得買豬肉,魏金卻是相中了羊肉。她還挺歡喜的說,“我可喜歡吃羊肉了,咱們家裡豬肉常見,羊肉非得過年時才有。北京就是不一樣,這會兒竟也有羊肉賣。”直接叫割了二斤。
褚韶華笑眯眯地瞧著魏金挑羊肉,與她說必要肥些的才好吃。
褚韶華看她把羊肉放菜籃子裡,笑道,“記得小時候過來北京,也是夏天的時候,我爺爺晚上都會叫人去買紅燜羊肉。你要喜歡吃羊肉,到時打聽一二,也去買來嘗一嘗,味兒是極好的。”